42 宴后，众生相

    汪弘川好整以暇地笑了, 他不答反问：“你自己以为呢？”

    “刚开始的时候, 陛下肯定瞧臣妾特不顺眼。”连正眼都不带瞅她的，可能是有一点好感的样子么, 闻言, 汪弘川的表情略有些讪讪, 见他神色微含歉意, 阮明玉才又笑嘻嘻的开口, “至于现在嘛，陛下肯定瞧臣妾顺眼多了。”一见着她，就跟饿肚子的小狗狗似的, 必得先亲亲抱抱才能正经说话。

    摸了摸阮明玉的脸，汪弘川夸奖道：“这不脑瓜子挺明白么, 干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因为臣妾想听陛下亲口说呀。”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阮明玉以前虽没谈过恋爱, 但好歹在各种爱情片里熏陶过, 情人间的小腻歪自然也学了几招。

    有一种陌生的柔软情愫涌入心头, 汪弘川搂着阮明玉, 低声道：“朕现在不只瞧你顺眼, 还有一点点喜欢你。”

    若只是单纯的瞧阮明玉顺眼，他不会对她倾入太多的关注,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 不见面的时候, 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她, 承认了吧，他就是有些喜欢她了，虽然他觉着很奇怪，明明他之前是特别厌烦女人的，怎么不到两个月时光，他就对阮明玉生出了这么多的好感呢。

    阮明玉没感动的稀里哗啦，她十分小心眼的挑刺儿道：“……只有一点点喜欢么？”

    汪弘川：“……”

    重点不应该是——他喜欢她么？

    在汪弘川和阮明玉掰扯字眼时，寿康宫里，安静坐在罗汉床上的端太妃温氏，终于等来了儿子靖王汪弘贝。

    “母妃。”汪弘贝朝端太妃行了个礼，尔后便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

    母子俩相对无言了片刻，最后，还是汪弘贝先低声开口：“都是儿子无能。”宫宴结束后，王妃们一般都会到婆婆宫里略坐坐，可他母妃宫里根本见不着王妃的影子，不用开口问，也知道宫宴一结束，她就直接离开了吧，汪弘贝心情纠结的欲言又止，“母妃，我……”

    “弘贝，母妃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也知道你心里有王妃，想和她好好过日子。”见老实木讷的儿子，一脸愁恼的表情，端太妃温氏终于开口，语气却是深深的无奈，“可这都几年了，她眼里既没有你这个丈夫，也没有母妃这个婆婆，王府的庶务撒手不理，也不给你生儿育女，整天只在府里弹琴画画，母妃问问你，这天下哪有这么给人当妻子的？”

    端太妃每说一句，汪弘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下社会为人|妻子的三大标准，理家处事，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靖王妃钱思思却是个大大的异类，一条标准都够不着，端太妃语重心长的再开口：“她是郡主，身份是尊贵些，但她再尊贵，能贵过公主、亲王妃、皇后？这些贵中之贵的女人，都还本本分分的掌管中馈、体贴丈夫，她怎么就不能做到？”

    “你还要这么由着她到几时？！”端太妃说着说着，忽然落下泪来，“这么些年了，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咱们母子，说咱们是畏惧大长公主，才不敢把王妃怎么着，你父皇在世时，母妃的确要顾忌几分，但你父皇驾崩后，母妃便丝毫无惧了，傻儿子，母妃是不想让你为难，这才一直忍口不言。”

    闻言，靖王汪弘贝动容道：“母妃……”

    “当年的事情，外头人不清楚，咱们这些人会不晓得内情么？”端太妃慢慢拭着眼泪，声音缓缓道，“大长公主原是想把长女嫁给太子当太子妃的，怎料，太子怎么也不肯答应，大长公主这才选择把女儿嫁给你，大长公主这人脾气大，野心更大……”顿了一顿，端太妃才又道，“昔年，王妃常在宫里小住，只要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心仪昔年的太子……”

    端太妃此话一说，靖王汪弘贝的脸倏然变得煞白。

    “弘贝，母妃提这些事，不是故意要刺你的心。”端太妃看着表情痛苦的儿子，谆谆轻语道，“母妃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你自小脾气软，性子老实，母妃对你没多大奢求，只盼着你能一辈子平安顺遂，早知你会和她过成这样，母妃当年拼着叫你父皇怪罪发落，也绝不要你娶了她！”

    端太妃放下拭泪的手，接着道：“弘贝，傻孩子，你还没瞧出来么，你的王妃就是块冰疙瘩，你捂不热她的，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惦记着陛下……”

    靖王汪弘川脸色煞白之余，又狠狠攥紧了双拳。

    “母妃以前一直忍着不提，也是想着，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就算刚开始心里没你，但日子过久了，总能相处些感情来。”儿子露出如此痛苦之状，端太妃自然心疼，但她生生忍住，继续往他心口扎刀子，“哪知道，她连表面夫妻都不屑与你做，你们成亲快五年了吧，她何尝给过你半个笑脸，母妃这里，她又来过几回？弘贝啊，为了这么个没心肝的女人，你还要一直如此下去么？”

    靖王汪弘川哑着声音低低道：“母妃，都是儿子不孝，叫您伤心了。”

    端太妃却不接儿子的话茬，自顾自的再说道：“自先帝驾崩后，你的王妃就再未踏足宫中一步，这一回的端午节宴，她倒是稀罕的来了，她亲娘被皇后气走了，她也不理不睬，从头到尾，她就干了两件事，一件是喝酒，一件是……瞧皇后，呵呵，傻儿子，你知道她这是干什么来了么？”

    “陛下娶了皇后以后，宠爱的人尽皆知，你的王妃呀，这是亲自来看看，陛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瞧见以后，又心里难受，这才借酒浇愁。”端太妃细细描绘着云华殿里的场景，“五年了，母妃实在忍不下去了，你有多少个五年陪她耗，弘贝，你就当可怜可怜母妃吧。”

    母亲凄切哀伤的话语响在耳边，汪弘贝的目光越来越黯。

    端阳佳节，几家欢乐几家愁，端太妃这边泪雨哗啦啦的下，安太妃郭氏那边却喜笑连连，想当年她还是后宫嫔妃时，嘉盈大长公主没少给她脸子瞧，尤其是在平宁郡主嫁给汪弘贝之后，嘉盈大长公主更是处处瞧她不顺眼，虽然儿子与皇位失之交臂，叫她心里十分遗憾，但能看到嘉盈大长公主当众吃瘪，也算是个不小的补偿了。

    宫宴一散，安太妃便领着宁王妃和郭侧妃回了寿康宫，前朝的宫宴散的略迟，是以，宁王汪弘平过了一会儿，才悠哉悠哉的过来，见了儿子的面，安太妃嘘寒问暖了半天，然后又指着颜色娇艳的侄女，叮嘱儿子待郭侧妃好一些，宁王本就在宠爱郭侧妃的兴头上，自是满口答应好好好。

    安太妃叮嘱完儿子，又去恶心儿媳妇，也叫她多照顾一些郭侧妃。

    宁王妃感觉无比心累，却也只能应好。

    再说赴宴回府的东阳侯世子和孔氏，一回到屋里，孔氏就气得拍桌子，嘴里低声骂道：“嘉盈大长公主实在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她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纯心是想叫咱们玉儿难堪呐她！”

    东阳侯世子抓过老婆的手，好生心疼的轻轻揉着：“夫人，你生气归生气，也别拿自己的手出气啊。”

    闻言，孔氏略没好气的嗔丈夫一眼：“你也是当爹的，就不知道心疼心疼女儿？”

    “你刚刚不是还说，嘉盈大长公主想给咱们玉儿难堪，反叫咱们玉儿怼的她拂袖而走，呵呵，咱们女儿又不是吃素长大的，是那么好欺负的么？”东阳侯世子依旧揉着亲亲老婆的手，满脸都是柔情蜜意。

    孔氏叹气道：“虽说咱们玉儿也没吃亏，但贪上这么个难缠的姑母，总是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她又不是玉儿的婆婆，难道还能整天逮着玉儿训斥？真当她是陛下的姑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东阳侯世子冷笑一声，“玉儿是个稳重的孩子，她不会没试探过陛下的意思，就敢这么不给嘉盈大长公主面子，而且呵呵，你以为陛下对这个姑姑有几分敬重之意？”

    孔氏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漂亮眼眸：“怎么讲？老爷给妾身说说呗。”

    东阳侯世子索性搂住妻子，一边肉麻缠绵，一边悄悄说话：“嘉盈大长公主曾经想左右陛下的婚事，当时闹得还挺僵，你说陛下心里会没留着疙瘩？而且，先帝驾崩之前，嘉盈大长公主没少掺和政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是想把自己的女婿扶上储君之位，陛下睿智英明，他难道会一无所知？”

    孔氏若有所思的轻哦一声：“也就是说，陛下其实对这个亲姑姑很不满的。”

    “错不了的，不然，爹为何会叫玉儿去求赐婚圣旨？”东阳侯世子微微眯起眼睛，“陛下以前是没功夫料理这些闲事，这不，现在一逮着错处过失，就立即削了她儿子的爵位，还狠狠打了二十廷杖，呵呵，本来就是陛下的眼中钉，她还不知收敛，玉儿乃是中宫皇后，和陛下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她如此不给玉儿面子，就是在打陛下的脸，你觉着陛下心里能高兴的了？”

    孔氏咬唇低笑起来：“自然是高兴不了的，不过……”话锋一转，孔氏又微露愁恼道，“虽然嘉盈大长公主着实可气，但她有件事说的也不错，陛下膝下空虚，肯定是盼着能早得贵子的，也不知道玉儿何时能……”

    “嗨，玉儿大婚还不到两个月，哪有那么快的。”东阳侯世子赶紧宽慰亲亲老婆，绝口不提自己在婚后第一个月就让老婆揣上娃娃的彪悍往事。

    呃，希望陛下女婿也能给点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