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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oct 14 21:00:00 cst 2016
烟尘起处,凌乱的马蹄声轰然而来。
于同瞪着通红的双眼,钢牙咬碎,一瞬间,十年前的惨景似又在眼前浮现:他想到了惨死在马匪刀下的村民,想到了在血污中无助哭泣的孩童,想到了被马匪掳走,至今生死未知的妻子……
身后,简风紧握手中的短刀,再也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悲愤。
于同猛地回过头,瞪着简风道:“带着沐语,马上离开这里!”
简风略显黝黑的脸上满是坚毅和愤恨之色,摇头道:“我不走!”
于同一把扯住简风的衣领,吼声如雷:“走!”
简风被喝得一怔,咬咬牙,转身一手抱起沐语,一手依旧紧握着锋利的短刀,朝身后铁塔般站成一排的狩猎队看了一眼,转身发足狂奔。
远远的,他似乎听到了马匪肆无忌惮的狞笑。
“简风哥哥,我害怕!”
沐语搂着简风的脖子,怯怯地说道。
此时村子里已然乱作一团,牵衣顿足,惊叫呼喊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显然十年前的那场匪乱,给村民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惨痛回忆。
“不怕,我带你去后山玩!”
沐语点点头,将简风的脖子搂得更紧。
简风奔走如风,不多时已经来到山脚,远远的,只见身后小村里数道浓烟冲天而起,在炽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惹眼。
他将沐语放在一辆推车上,猛地转过身去。
“简风哥哥,不要丢下语儿!”
沐语抓着简风的胳膊,嘴一瘪,哭了起来。
“沐语很听话,哥哥一会就来找你好不好?”
简风抓着短刀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十年前的惨痛回忆,无时无刻不在他心间刺痛着。如今匪乱又起,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像懦夫一样灰溜溜的逃走!
即便是死,他也要同村里的男儿们一起,让这些豺狼付出血的代价!
他拉开沐语的手,一声不吭地朝着原路奔去。
身后,沐语的哭声格外清晰。
简风低喝一声,倒提短刀,奔得更疾。
滚滚烟尘直刺苍穹,火蛇如同地狱的恶魔一般,肆无忌惮地将一间间屋宇吞没其中,灼热的气浪铺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有些窒息。
烟尘中,杀喊声起伏不断。
‘得得’的凌乱马蹄声,如闷锤般敲击在简风的胸口。
不远处,两个神态凶恶的马匪,正从一幢草屋中狂笑着跑出来,怀里抱着一堆劫来的财物。其中一人随手拾起脚下的火把,丢在了屋旁的草垛上。
简风呀呲欲裂,提刀冲上,砍向其中一人的面门。
那马匪见跑过来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禁哂笑一声,呼啦丢下怀里的东西,掣出腰间的马刀,抬手架住简风手中砍落的短刀,一脚踢在了简风的肚子上。
只听‘碰’的一声,简风被踢得跌坐在地,手中短刀也脱手而出。
这些马匪久在绿林混迹,彪悍蛮横,个个身手不凡。
而简风虽跟于同学了不少狩猎和格斗技巧,却终归没有对敌的经验,更兼此时满腔悲愤之情,早将之前所学忘个一干二净,只凭一身蛮劲,又怎是这些马匪的对手。
那马匪狂笑一声,不怀好意的踏前一步。
简风忍痛抬头,双眼如差愤低吼、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通红。
马匪看到这小孩眼中如此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愣。
就在这一愣间,简风蓦地往前一扑,心中悲愤之情化作一股蛮力,将马匪偌大的身形,竟推得仰倒在地,后脑勺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一根斜倒的木梁上。
那马匪被撞得一阵头晕眼花,再睁眼的时候,手中马刀已被简风夺过,正高高扬起。
眼见锋利的马刀落下,马匪眼中忍不住闪过惊惧之色。
就在刀刃离其鼻尖还有寸许距离的时候,却骤然停了下来。
简风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着,马匪眼中恐惧绝望的神色,一瞬间似是触动了他的心弦一般,使得他原本满腔的愤恨,霎时间凝结了起来,手中马刀再也砍不下去。
他毕竟没有杀过人。
虽然这些马匪无恶不作,但终归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又或许是因为他心底深处,有着与那些村民一样的、最原始的淳朴和善良?
‘碰’的一声,后颈出传来一阵剧痛。
简风只觉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烟尘弥漫,火光冲天。
原本横挂在当空的骄阳,似也不忍在看这片疮痍的焦土,悄然隐入了乌云之中。
残垣断壁里,鲜血在灼热的空气中,很快便凝结成了一块又一块刺目的暗红,僵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卧在腥气弥漫的废墟上,蚊蝇乱飞,惨不忍睹。
简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擢住一般,一种最原始、最刻骨的恐惧快要将他吞没。他无力的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身体也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的压着一样,难以动弹分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霍然惊醒。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大口的喘着气,双手微微颤抖。
“小风,你醒了!”
抬起头,简风看到一张熟悉而充满欣慰的脸,正是狩猎队的六子。他比简风大七岁,也是村里狩猎队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此时看到简风醒过来,不禁有些激动。
夜色沉沉,山风习习。
简风有些茫然的环视一周,但见此时他正处在一个露天的巨大栅笼中,周围或坐或躺,大约有二十多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陌生面孔,正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酣睡。
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脚上都锁着一副巨大的镣铐。
栅笼四周的木架上,支着几只黑乎乎的铁盆,正燃着熊熊的火焰。
“小六哥,这是什么地方?于二叔他们呢?”
脑中涌出许多的疑问,简风回过神来,有些急切地问着。
明灭不定的火光映在六子脸上,听到简风如此一问,他脸色缓缓变得阴郁下来,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这里是马匪们关押矿奴的地方……”
“矿奴?”
简风骤起眉头。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听说在这片山里,有大小十余座矿场,全都由这些马匪管辖。他们从四处的村落掳来许多正值壮年的男丁,一刻不停地轮番开采,将得来的矿石交给一个叫什么‘太合门’的门派,具体也不太清楚,据说这‘太合门’是整个新陵城最大的门派之一。”
六子说到这里,眼中泛起一阵悲愤之色。
简风听得似懂非懂,但‘新陵城最大的门派’几个字,他却听的真切。
只听六子接着说道:“这些马匪无恶不作,怎奈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挡不住他们多久,很多人都……都被他们残忍的杀害,至于剩下的人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六子说着眼圈泛红,有些哽咽起来。
简风紧紧地握起拳头,他真恨当时没有将那马匪的脑袋,砍做两半。
就在这时,铁索哗啦啦的响动,栅门被人打开。
两个满脸横肉的马匪手提皮鞭,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一挥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缠着荆条的皮鞭狠狠地落在一个兀自沉睡的矿奴身上。
惨叫声惊起,那人战战兢兢地爬起身,周围众人也全都醒了过来。
“你们这些猪喽!一天就知道睡,赶紧起来上工!”
呼喝声中,这些矿奴麻木而又机械地排成一排,依次走出栅笼,脚下沉重的镣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栅笼外,十余个腰挎利刃的马匪站做两排,给这些人卸去镣铐。
再后面,有两人抬着一筐坚硬发霉的馒头,抛给他们。
小六拉过还在发愣的简风,跟在队伍后面。
天尚未亮,这些人已经被赶至一处巨大的山谷中。
露天的矿坑大小不一,将整座山谷罗列的面目全非:这些矿坑大都不太深,也有一些竖井和横井,直嵌在山体周围的岩层上,只留下黑洞洞的入口。
谷内成群结队的矿卫手执利刃、腰挎弓箭,戒备森严。
到了这里的人,很难再活着走出去。
每天不到三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两次分发下来、还不够一顿饭的食物,一刻不停的沉重劳作,不时抽打在脊背上的毒鞭,夏日的酷暑,冬日的严寒,每天都有人被折磨的死在矿地上。
还有为了一点食物大打出手、生死相搏的,在这里司空见惯。
死了的人,就被丢进离矿场不远处的沟壑里,无人问津。
甚至连名字,都没人知晓。
简风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镐,将一块块淡青色的矿石挖出来,再放进身旁的背筐里,放满一筐后,还要背到几百米外的矿棚,动作稍慢,便有皮鞭火辣辣的落在背上。
烈日当空,身体内的水分,不断透过毛孔被蒸发在空气里。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连续长久超负荷的劳作,即便是一个成年人也吃不消,何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在昨天,简风亲眼看见一个矿奴被监工活活打死,然后像死狗一样被拖出矿场。
他咬牙坚持着。
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他要想办法逃出去,可是逃出去之后又怎么样呢?回到村子里,继续战战兢兢的生活?又或者跑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就此将这些仇怨全都埋藏起来?
这些马匪的势力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力去反抗。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茫然了。
轰隆~
远远一声闷响自地底传来。
简风只觉脚下的大地一阵晃动,连忙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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