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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may 16 01:08:21 cst 2015
萧铭是被电话声吵醒的。她头脑一片空白，望着上床的木板发呆了好久。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发生过什么，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现在就像一张白纸，曾经镌刻在记忆深处的所有，都被无情抹去。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是男的。”龙长歌扶正眼镜，面前这个人，剪着平头，穿着男装，加上身材不怎么突出，他还真以为是男的。昨晚，在那所谓的“神”离开之后，剩余的信众收拾残局。正当龙长歌要离开时，一个本该死掉的男生挣扎着，要从死人堆下爬出来。神色木然的信众把他也当作尸体，要丢上垃圾车处理掉。
龙长歌推开那个信众，将他救了下来，还用公共自行车载他回来。萧铭原本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浸透，龙长歌帮她换去衬衫的时候，才发现她是女的。
听到龙长歌的声音，萧铭神色惶恐，她抓紧领口，退到床里边，蜷缩在一角。
“我看起来有那么饥渴吗？”龙长歌调侃道，“我还不至于对男人产生兴趣。”
萧铭死死盯着他，神色充满警惕。接下来，无论龙长歌怎么哄骗或者恐吓，萧铭都一言不发。龙长歌看着她，在床边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难道受控制久了，原本的神经刺激机制被压抑？还是昨晚被我震坏了脑神经？”龙长歌自言自语，“真是麻烦，要不要捂死了，等晚上再处理掉？”
萧铭依然在盯着他看，她听不懂龙长歌的话，不过看他似乎没有恶意，渐渐没那么紧张了。龙长歌瞥她一眼，她的眼睛明净无邪，不似假装。“真的傻了？”龙长歌这才肯定。他头疼，如果只是暂时性神经处理机制问题，还好说；若是被自己利用脑电波共鸣震坏的，那基本没办法恢复了。脑细胞跟身体其他部位的细胞可不一样。
“我只能帮你做一些简单的康复催眠，剩下的靠你自己了。”龙长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目光很柔和，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第一天，谢天谢地，她没闹，不然哥一世英明都要尽毁。初步引导，目标已具备基本生活能力。被那人控制之后，理论上会开拓出大脑未开发区域，又受过我的共振不死，足以说明她大脑的潜力。我在考虑，是不是让她走上以前推测的那条路，会不会失控？”
“第三天，突然感觉她学习能力比我还强，教她日语五十音，一遍就会了。难道她本来就会？交流能力尚未恢复。”
“第五天，目标恢复基本思维能力、基本交流能力，恢复部分记忆。她自称萧铭，萧铭，笑命？呵。”
“第十一天，目标康复状况良好，还是每次睡着都做噩梦。记忆基本恢复，明天该带出去做体检。”
“第十二天，检测结果都是优，不存在亚健康状态，不像现代人。考虑再三，决定为她开启大脑潜能。我走不通的路，希望她能走通。”
“第十四天，竟然那么顺利……缘耶？命耶？我依稀看到未来的一角，又一个能左右历史洪流的人。”
“第三十天，萧铭遇到瓶颈。她的大脑被开发了多少？估摸有30%吧。应该是营养没跟上，缺乏物质基础，需要补充大量dha、氨基酸……人类大脑之所以大部分可能是自我压制，过去无尽岁月食物不足的经历，已深入基因，自我压制能减少自身消耗。钱啊！头痛。看来只能停止一段时间了。”
萧铭看着面前这个男生，一个月来他邋遢了许多，胡子没刮，头发蓬乱。“多谢你。”萧铭轻声道。
“没什么。”龙长歌瞄她一眼，“看来你性情大变啊。”
“嗯。经历的太多。”
“你全部都记起来了？”
“都记起来了。”萧铭深深地看着龙长歌的眼睛，“你杀了那么多人，没半点不安吗？”
“与其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早些死去。即使恢复清醒，又能怎样？对于他们来说，活到二十岁和活到两百岁都是一样，每天吃饭、挣钱、睡觉，日复一日。即使他们活到一百岁，他们就是活了三万多天吗？不，他们只是把一天重复了三万多遍而已。”龙长歌看见萧铭眼中的不忍，耸耸肩道：“何况我没办法唤醒他们，你只是个例外。如果不是那人放弃了对你的控制，我也救不了你。”
萧铭默然，良久，她开口道：“我们去阻止他吧。”
“那是迟早的事，但不是现在。”龙长歌看看表，“去吃饭了。”两人吃完饭，龙长歌买了张彩票，他苦笑，“中个五百万，经费就有了。”
“只有二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你相信运气吗？”萧铭看着自己的右手，“还有人说，那不过是个骗局。”
“我运气向来很差，不过还是要试试。”龙长歌道，“萧铭，你智商很高，但智商并不意味着智慧。这个彩票今期的销售额约为2亿，两元一注，即一亿注，假设重复率为500%，那也有两千万注，你觉得每期中一两注不正常吗？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太依赖所谓的直觉，要思考。”
“嗯。”萧铭点点头，不大情愿地认错。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的很多？充满了自信？”龙长歌目光深邃，萧铭看去，仿佛那是两扇星空之门，智慧似繁星闪烁。萧铭避开他的眼睛，不敢直视。
“萧铭，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你一人。这是信息时代，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在互联网上获得各种知识，只要百度一下，只要费点时间去查。这会让你们产生自己知道很多、知识很容易获取的错觉。实际上，你们得到的东西从未自己求证，不知起因，不知其所以然。你自以为懂得很多，那么，你精通哪个领域？你能独挡一面？当你觉得头脑空空如也，觉得大道无尽，觉得世间诸般奥妙难以理清的时候，你才开始具备智慧。”龙长歌毫不留情地批评她，令萧铭难堪。
“我离家很久了，想回去看看。”萧铭转头望向马路的尽头，不愿看龙长歌的脸。
“好。”龙长歌笑笑，掏出些钱给她作路费，“希望你再来时，不太狼狈。”
萧铭疑惑地看他一眼，没有问，接过钱走了。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苗，怎会让我失望。”龙长歌望着萧铭的背影，对她很有信心。
这里是城市边沿，残旧的建筑像是城市的羞耻，被鳞次栉比的高楼掩盖在后面。七拐八弯地穿过小巷，萧铭来到破旧的老房子前。
萧铭的父亲是环卫工，要到晚上才回来。母亲在菜市场卖菜，要是运气好点，晚饭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了。萧铭敲敲门，没人回应，看来母亲的菜还没卖光。她叹口气，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吃完晚饭的人们，一家大小手牵手出去散步。小朋友穿着溜冰鞋，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咯咯笑着。一对老伴互相搀扶，出去散步。狗也不怕天寒地冻，光着脚丫在主人前前后后的撒欢奔跑。萧铭托腮看着他们，不知不觉间残阳落下，银月悬空。
“铭丫头！”萧母丢下扁担，奔到萧铭面前，“真的是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抓住萧铭的手，生怕她再次出走。
两母女还没做好晚饭，门外响起叮铃铃的声音。萧铭回头望去，神色复杂难明。“你爸回来了。”她母亲擦干手去开门，走时不忘安慰萧铭，“别怕，妈护着你。”
萧父一脸疲惫，他进门，看见了正在洗菜的萧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还知道回来？”
“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开饭。”萧铭平静道。
萧父一愣，怒气不减，“没钱知道回来？！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饭桶。”他越说越来气，萧母赶紧跑过来拉住他，“孩子刚回来，你又要赶她走？！不去学校就打工好了，苦的是她自己，你较什么劲。”
“我不需要回学校。”萧铭昂头，前所未有的自信。单单是这一个月学到的英语和日语，她自觉就不输于那些大学生。而且她相信，以她的学习速度，在学校不过是浪费时间。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管不了你了。小时候多乖……”萧父抹汗，难掩倦容。
一向强势的父亲终于让步，萧铭才发现，他现在戴着老花镜。他真的老了。岁月斑驳了他的鬓发，原本魁梧的身子，不知不觉间变得比自己还瘦小。这就是小时候眼里的挺拔如山的父亲？萧铭鼻子一酸，没有再说话。
萧铭考虑再三，还是忽略龙长歌的建议，决定报警。社会的毒瘤得尽快除掉，不然很多人都要受害。她要维护那些平静地过日子的人，那些努力活着的人。而且，那个“神”若是继续逍遥法外，她就要继续担惊受怕，害怕再次被控制。只有她才真正明白那个“神”有多恐怖，那种操控人的能力闻所未闻。行尸走肉般的过去，至今仍在她梦里重现。
出乎萧铭意料，电话那边的警员并没有骂她，也没有警告她，只是静静地挂了机。萧铭重新打过去，她淡淡地说：“以前每天接几百个神经病的电话，想抓吧，抓不过来。这几天才一个，恰好我们都空闲着，你要获取免费监狱七日游、免费三餐、免费囚服一套吗？还包括专车接送。”
“都这么闲吗？”萧铭纳闷地挂了机，她甚至听到电话那头有嬉闹声。“不对！”萧铭醒悟过来，这平静的表面下，又有多少人被控制了？恐怕远远比她想的多！电话上说服力不大，要亲自去警局报案才行。萧铭想着，坐车直奔市警察局。
两个星期前，毫无斩获的洛千雪悻悻地离开h市，警局又恢复老样子。这些日子实在太空闲了，上班无非就是看看报纸吹吹牛，可惜这段时间没什么新闻，报纸都没人看了。今天倒是来了个有趣的人。一群人围着萧铭，七嘴八舌地问她各种各样的问题。
“那个神帅不帅？”一个女警笑嘻嘻问道。
“神会不会飞啊？有多厉害？”这是男警察的问题。
“喂，我警告你啊，造谣是违法犯罪的。”这是个严肃的人。
萧铭开始时还能耐着心解释，后来她实在忍不住爆发了，所有人都当她是神经病，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你们才是神经病！再不抓那个人，这个城市就要完蛋，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萧铭大声叫道，“你们没发现人越来越少了？！”
“你们可以啊！”局长邱球下来，楼下喧闹了好一会，“你们这样闹像话么！警队的威严和纪律被你们丢光了！人家来报案，你们就这样办事？！”邱球呵斥众人。萧铭感动，终于有人相信她、帮助她了。
“跟神经病玩闹，你们也神经病？！把她送去精神病院！”邱球瞥一眼萧铭，转身回楼上。萧铭的心瞬间凉了。不管她怎么辩解，都没人相信她。
精神病院的车很快就来了，随车专家扒扒萧铭的眼睑，点头道：“精神方面确实有问题。”
“我真的没病！”萧铭站起来，努力证明自己。专家摇摇头。而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失去兴趣，回到自己的岗位。
两个大汉把萧铭架起，拖到精神病院的车里。邱球隔着窗户，看萧铭被押走。“龙长歌怎么救这样的白痴。”他摸着下巴，“算了，不跟这种废物浪费时间，回去继续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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