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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mar 28 13:00:34 cst 2015
张辉死去已经两天，警局内部气氛依旧十分压抑。不知道为什么，小李总觉得浑身不自然。首先，大家似乎有意疏远他，原本经常开玩笑的几个同事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了，而且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只要他一靠近，大家就会散去；其次，局长开会说凶手必定会被绳之于法的时候，眼睛却瞄着他；还有，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仿佛都带着憎恶。
身心疲惫的小李请假回老家休息，临走前，局长的眼神是那么怪异，好像是在嘲讽他。送行的小赵，在他上车后，嘴巴动了几下，看那嘴型，分明是说：“走吧走吧，看你能走哪去，迟早被抓回来。”
一瞬间，小李浑身冰冷。他开始怀疑，难道队长真的是他杀的？他努力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室友：“明哥，大前天晚上我是不是在宿舍睡？”
“是啊。干嘛啊你？”
“我是不是跟你们打了几盘lol？”
“嗯。你问这个干嘛？”
“那我半夜有没有起来？我平常有没有梦游啊？”小李紧张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平时睡得跟死猪一样，那天大清早就响闹钟，老子差点一手机砸你脸上。长得丑又没人爱，那么积极的爬起来也不知道干啥。挂了，老子在上班，没空跟你扯。”
小李收回手机，抬起头，心情好了些。“队长不是我杀的。”他自言自语。很快他又缩回了脑袋，今天的人很奇怪，都朝着他看，那些眼神使他难受。有些乘客低头，不知道在暗地里说些什么挖苦他的话，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
小李的老家离市里有四十多公里，在乡村客车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乡下。熟悉和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它们仿佛就从脚下的泥土中升腾起来，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小李眼眶湿润，他的根到底还是在这里。
“三婶！兰姨！”他跟村里的人打招呼。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多云，乡下人吃过午饭，休息一会，这时候又该下地劳作了。小李估计父母也在地里，也没回家，直接往地里奔去。
“爸，妈，我回来了！”还隔着老远，小李就见到地里的父母，兴奋地大喊。
“哎！”小李的母亲喜出望外，“李子回来啦！”她笑容满面。
小李父亲面露喜色，很快又绷紧脸，“是不是犯纪律被处分了？”
“不是，最近没什么案子，请假回来休息几天。”小李连忙辩解。
邻地里翻土的大娘也过来问候。“大学生回来啦。”远处几位老农也向这边招呼着。小李父母乐呵呵的一一回应。
“瞧那个四眼，还大学生呢，多大了，姑娘也讨不回来。”
“村头的李三仔初中都没毕业就去闯，现在都在城里买房了。”
“肯定是工资少，不够花，回家要钱。”
……
小李浑身颤抖，大家是怎么了？
“李子，七婶问你话呢！”小李母亲拍拍他肩膀。
小李转过头，七婶笑吟吟的看着他，“不晓得多久没见哩，还是那么寒酸，一副讨人嫌的相。”
“七……七婶。”小李懵了，七婶怎么会这样说话！
七婶狐疑的看看小李，也没想太多，转身继续忙活。
“你这孩子，怎么了？”小李母亲看出异常，见他脸色变得苍白，着急起来。小李父亲跟大家打声招呼，便和妻子二人收拾东西回家。
“是不是感冒了？”一放下东西，小李母亲就摸摸小李的额头，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凉。
“要不要看医生？”小李父亲凑过来。
“不用，只是晕车。”小李烦躁地打断他们，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然后扑倒在床上。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开始觉得头痛，越到后面，越是痛得厉害。小李抓着脑袋，咬牙忍耐，突然脑袋轰鸣一声，万籁俱寂，就像从晌午的闹市突兀地穿越到深夜的郊外。一个声音宛如春夜的蔓草，疯狂滋长。
“杀满九人，准你不死。杀满九人，准你不死。杀满……”
“放屁！”小李跳起来，抓着脑袋，指甲掐进肉里，大声对那个声音道，“滚！”
那声音骤停，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幻觉。小李松开双手，神色变化不定。“幻觉？梦？”小李皱眉沉思。他抬起手表，看看时间，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小李想了想，决心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子？李子？”小李母亲紧张地拍门。刚才吼声太大，惊动了她。
“没事。”小李推开门，他现在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我去看看同学。”他没跟母亲多说，急匆匆的出门。
镇上的小学，有些冷清。由于年轻人外出打工和限生等原因，镇里的孩子较以往少太多了，附近有些小学，原本几百人的学校，现在甚至才几个人在读。小李走进学校，这也是他的母校。昔日下课后，成群结队的孩子玩闹，如今只有偌大的学校，他只看见三个孩子。
李清，小李的好友兼多年同学。不过，他读大学时选择了犯罪心理学，而李清选择了心理医学。可惜，心理医生虽然能帮人，却往往帮不了自己，李清在大学期间做过几次创业，统统失败，心灰意冷，就回到了家乡。现在，整个小学就他一个老师了。小李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清开玩笑道，两兄弟本难得一见，小李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惊喜。
“李清，我觉得我遇到大麻烦了！”小李神色凝重，直接称呼李清大名。
“哦？你等等。”李清回头给三名学生放学，而后把小李带到办公室。“怎么回事？”李清问他。
“我还不太清楚。你帮我催眠一下，我要记起这两天所有的细节。”小李眉头深锁。
李清看他一眼，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先坐到椅子上。”
老师的办公室与寝室是结合在一起的，床边有张躺椅。小李依言躺下。
“全身放松……做个深呼吸……”
“放松心情……把精神集中起来，先集中在……”
小李一一照做，身体似乎舒服了很多，意识也慢慢开始模糊起来。
早晨，天刚蒙蒙亮，环卫工人已经在街上扫地了，扫帚拖着落叶，在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小李睁开眼，睡意全无。他觉得胸口很闷，不过没时间细想，因为昨晚本该是他值班的，张辉却让他休息了。早点上班，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小李想着，迅速收拾好，赶去局里。
天地灰蒙蒙的，像隔着一片沾满尘埃的玻璃看世界。
“这个小城市也雾霾了吗？”小李嘀咕道。街道上安静得过分，一个人影也没见到，连车辆也销声匿迹。小李心里忐忑不安，倒不是因为奇怪的街道，他只是隐隐间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警局的，大门开着，他也没察觉不妥。一如之前的死寂，呼吸和心跳都显得张扬，它们犹如叛徒般，在提醒隐藏在暗处的怪物，猎物来了！
“感觉那么熟悉。”小李的手一颤，缩了回来。办公室的门却自己开了，光线透出来，并且越来越多。小李心脏狂跳，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张辉仰头对着天花板，脸色苍白得过分，血液从他鼻孔流出，染红了制服。
“跑！”小李心里狂喊，他脑子发烫，血液似乎都冲进大脑，“跑啊！”他疯狂地挣扎，发现双腿根本无法动弹。他的脑袋机械地转过去，看着电脑屏幕，原本播放的录像没了，只有一张掩在圆筒帽子下的脸。那张脸抬起，露出漆黑的双眼，小李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远离他而去，只有那双眼，占据了他的一切感知。
“游戏开始……”冷漠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李悠悠醒来。四周漆黑如墨，不见五指。他一动不动的躺着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回家然后找李清的事。“催眠失败了？”小李疑惑。
“李清！”小李叫了一声。学校里很宁静，静得让人心慌，声音远远地传开去，不知惊扰了谁，又惊扰了什么。“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小李摇摇头，声音低了许多，他从椅子上坐起来，在口袋摸索一下，掏出手机。
“嗯？”手有些黏糊糊的感觉，小李借着手机的光，看见手心有片几近干涸的血块。
“李清！李清!”小李叫唤几声，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地上有一滩血，零星的血滴和带血脚印从椅子旁边延伸到门外。小李的脸色阴沉下来。
“你无法控制我！”小李脑里闪过一幕，那时他在挣扎，满脸的悲愤，顺手抄起一把水果刀，捅向面前嘲笑他的黑衣人。“不会的，不会的……”小李紧紧攥着手机，急步走出门外，手机电筒照亮李清冰冷的身体，他就躺在门口不远处。地上有一条血道――他在死前爬了一段路。
“李清。”小李把李清翻过来，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冰冷冰冷的，最后一丝侥幸散去，因为，李清的身体已经僵硬……
“为什么！”小李狠狠捶地，哽咽起来。
“如果你再做愚蠢的抗拒，下一次你亲手杀的，就不只是朋友了。还有八个~”残酷的话语在小李脑子里回响。
“八个！”小李咬牙，“一个你都别想！”他拨通110，准备报警。只要他被关起来，就不会再伤人了，还可以求助，摆脱那个神秘人的控制。
“幼稚！哼！”
小李似乎听到一声冷笑，意识迷糊那么片刻，110已经接通。
“喂？你好，发生了什么事？”对面女警的声音很好听。
“请你们来看表演。嘿嘿~嘎嘎~”小李邪邪地笑。
“无聊！”女警愤愤的挂机。
夜深人静，农村人习惯早早熄灯睡觉，四野漆黑，星星倒是很亮。嘭！大门响了一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李子？”小李母亲被惊醒，“是李子吗？”她下床，看看还在熟睡的丈夫，没有开灯，而是摸索着墙壁走出去。厨房里传出磨刀声，她想，这孩子半夜折腾什么呢？走到客厅，她不小心碰倒一把椅子。在墙上摸一会，终于开了客厅的灯。
“妈。”小李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她觉得儿子今天很不对劲，尤其是现在，他怎么笑得那么古怪呢。“怎么半夜才回来？”
“你总是打我，骂我！”小李脸色骤变，狰狞无比。
小李母亲一愣，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小李却快速抽出刀，劈在她脖子上。“嗬……”这位老妇女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倒在地上……
“还有六个。”小李走出家门，菜刀在滴血。他往四周环顾一圈，选定一个方向，消失在夜幕中。
“叔，出事了，出事了！”小李拼命拍门。
李达猛地醒来，不知为何，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门外侄子在叫唤，他身体一哆嗦，难道是大哥家出事了？李达赶紧爬起床，连鞋子也忘了穿就跑去开门。他妻子何香也醒来，听见小李渗人的呼喊，心里发紧，抓上枕头下的十字架，低声祈祷。房门打开的声音，楼梯上杂乱的脚步声，李达的问话声，小李的哭诉声，四个子女的安慰声，都乱作一团。何香也无法静心祈祷，只好下床，准备去帮忙。
“啊！！！”少女尖叫声骤然震鸣。
听见小女儿的尖叫，何香也一个箭步扑到窗口。她和丈夫的卧室窗口就在大门上方，透过窗户，她看见丈夫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脖子，但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喷涌。小女儿在尖叫；大女儿被吓傻了，呆呆地站着；二儿子向小李扑上去；三儿子冲过去扶起他父亲……
何香也一边逃一边哭，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这么突然的家破人亡。难道是她平时对神的信仰不够虔诚吗？后面的那个恶魔紧追不舍，她漫无目的地跑着，呼救着。这或许是神的考验，人生来就有罪，唯有自行洗净自身的罪恶，灵魂才能进入天国。她这样想着，她唯有这样想着。强迫自己去想神父的教诲，这样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直面那巨大的悲痛。她最终跑进了教堂。这是神的指引，还是她潜意识下选择的路？
这时候，天才灰蒙蒙的亮，教堂空旷无人，只有神的像站在教堂正中，悲悯地俯视众生。何香也实在跑不动了，她也不想跑了。她爬到神像下面，嚎啕大哭。小李不紧不慢地跟进来，抬头挑衅的看一眼神像，又转望何香也。
“婶婶，你倒是会挑地方。”小李邪笑道，“放心吧，神会准许你们共聚天国。”
何香也只是哭，听不进他的话。“真是无趣。”小李摇摇头，动手抹她脖子，血流了一地。
小李抬头，盯着神像，又摇摇头。他转身望向教堂的一个角落，同时举起菜刀，并且声音高昂地说道：“神父，神曾以洪水、瘟疫、战争的方式清洗罪恶，如今，又到了清洗的时候，作为父最虔诚的子，你，愿意行使父的使命么？”
神父李高身体一震，被发现了！就在他神色变幻，犹豫着该往哪里逃的时候，小李行动了。
“虽满九人，可惜被发现，判定为失败！”小李双手持刀，狠狠的在自己脖子上划过！“下一轮……”他模糊不清的说。
看着小李自杀，还有他脸上诡异和邪恶到无法形容的笑，神父李高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上帝，或者……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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