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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 jun 16 13:07:10 cst 2015
我睁开眼就看到父亲头顶圆盘似的月亮。爸爸就在皎白的月光下走着。我的小手被他紧紧的握着,一步又一步的紧跟着。那是一切的幸福啊!
我们几个人――有男有女,突然决定讲讲自己经历的父亲让你最感动的事。
当时是晚上,抛却了很多白天的尴尬。我们坐在一个露天的草坪喝酒。天气非常好,天幽幽的黑,星星闪闪的亮。燥热的夏的夜风在空气中刷刷作响。这样的天气,我们都清楚一年中不会有几个:也许,错过了今天就不会再有。
我们本来没有计划坐在一起喝酒的。当然也没有计划谈 自己经历的父亲让你最感动的 事。但是,不知是谁笑着提议,女孩a爽快地说:“我先讲。”
这件事发生在高考毕业后。高考结束以后,我考的非常不理想。
“本来可以上重本线,但莫名奇妙地考砸了。一直对我抱有很大希望的父亲果然很失望,胡乱填了个志愿。好像就是一个广东的二流大学。我不甘心,那会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爸了。我原想父亲可能会骂我甚至打我的。结果他一直都没指责我的。虽然被录取,但是我还是不甘心,于是我打算复读,我告诉我爸。等着他数落我一顿。父亲什么话都没讲,只是告诉我:在补习班好好学。我那会真的是鼻子酸的就差大声哭出来了。
女孩b发生的父亲让她最感动的事在高考时。也是她后来知道的。那时候,她说,她特别喜欢独来独往。高考那天她早早起来洗了个头,然后吃完早饭。她准备走,一个人去参加高考。这个时候她爸说我陪你去。她却偏执到执意不肯。虽然父亲也是是个的暴躁的男人,但那天却温顺的像个小孩。语气都带着恳求了。可是她还是不让父亲去。最后父亲做出了妥协。她一个人便出了门,出了门她就后悔了。可是她还是一个去了。后来最后一门考完,在学校门口碰到邻居家的阿姨,她告诉我:父亲一直在考场附近转悠呢。女孩b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她拿起一瓶啤酒一口闷了下去。
“哥,来你讲讲。”我对着坐在角落一直不说话的男人c讲。c是我踢足球认识的。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他告诉我他已经毕业有十年了。孩子都上小学了。
男人c看看我然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啥可讲的,我和我爸就那样。”
哥,你就讲讲吧。我看的出c是能讲出来故事的人。
“那,那我就讲了啊。”
大学时候是校足球队的,那会我身体灵巧,球踢的花哨。就碰到了我现在的老婆。她是兰州本地人,而我家是农村的。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她家情况还不错的。我毕业之后就留在兰州和她结了婚。我爸虽然不愿意,家里也就我一个独苗。那会乡下把这叫倒插门的。反正就是不太好,我也问过我爸的意思的。他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讲:孩子在外面就出息了,就好了。其实那会我也挺自私的。我抛下了我爸。我妈走的早,我爸一个人养活我挺不容易的。我结婚的时候也是在兰州,我爸没来。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他来。现在想想我也挺混蛋的。
就这些了吧。男人c讲完之后一直抬着头望着幽暗的天空,我知道他是怕有什么东西**恣意罢了。
c讲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呢,你爸现在呢,在哪啊?”
“死了!心脏病,他一直不肯告诉我。”
又是一阵沉默,看着酒不多了。我说:“你们先坐着我再买些东西去。”
女孩d站起来哽咽的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行,也行,那走吧!”
路上女孩d一直擦着眼泪,然后用略带嘶哑的嗓音讲:“其实,其实。我想我爸爸了。可是我觉得我和我爸爸没有那么感人的事啊。”
“你想想嘛,肯定会有的!”
其实我觉得我和我爸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每周五我爸下班从市里回甘谷,车上高速了就会给我打电话,接起电话听到我爸一声:又想你了!就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记得有一天我们打电话,一直打了两三个小时, 打了两三个小时,从晚上八点打到了快十一点。
“然后呢?”
“然后就去睡了啊。”
“这就睡了啊?”
“到底是睡了没睡我也忘了!”
“是没睡。有机会睡的,应该也想睡……但是一直到最后,都没睡。留在记忆里的就是那个打得发烫的电话,某一趟不停绕圈但舍不得下的回家之旅,一场雪,一次争吵,一次和好,以及漫长的远方求学岁月。
在那之后我和父亲关系更好了。但是说到父亲让我最感动的事,却惟留下那一通连“爸,我也喜欢你,我也想你”都不好意思讲的电话,中间的那些岁月、那些事,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挺好的啊,还有吗?”
我问d。d摇了摇带着红红眼眶的头。我说那好啊,回去讲给他们听。
“不了吧!”
d执意在小卖部掏了酒钱。“儒杰,谢谢你们的故事,也谢谢你。回去替我向他们赔罪。”说完d姑娘就扭着头跑开了。
回去是我一个人回去的。我告诉他们:“d不太舒服走了。”他们喝的都有点多。没人吱声。
“来,继续讲该谁了。”
小e顿了顿:“我讲!”
其实我和我爸之间没有太多故事。我爸去世的早――这故事是真的。故事里的弟弟,就是我。
姐姐当年执意要嫁的时候,爸是掀了桌子的。
妈回忆起来,就说:“你姐,太像你爸了。”一样的嘴唇、窄窄眼角,固执,主意正。
谁也不知道,姐姐是几时爱上那个贵州来的少年。总之,就是有一天,她带他回家,说:“我要跟他走。”
爸什么也不肯听,揪着男孩的衣领,要赶他出门:“你这个流氓,你这个骗子。”他真心真意觉得这只是一场拙劣骗局,穷地方来的穷小子,娶不到媳妇,就要坑蒙拐骗好人家的好女儿,带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爸一辈子没去过姐夫的家乡,所有的认识就停留在“穷”上。姐姐拍案而起:“流氓骗子我也认了,我嫁定了。”
婚礼爸当然没参加:“我不是嫁姑娘,我是姑娘不要脸,跟人跑了。”
姐姐回:“你没姑娘,你姑娘今天就死了。”
狠话,毒话,绝话。――谁也没想到,这就是爸和姐今生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火车还没通车。姐姐的婆家妈带着弟弟坐车去过一次,一路都在上下颠簸中度过,到了地方,姐姐已经在风雪里等了十小时,劈头一句:“我爸呢?”自己答:“不来算了,谁稀罕。”
妈住了一段,算是对姐姐的日子安了心。姐夫是个老实人,上班走得早,还摸黑先在厨房把早饭做上;姐姐是娘家的娇女儿,现在还是婆家的娇媳妇。到晚上,吃过饭,全家坐在一边聊天,姐夫喜欢问姐姐小时候的事,妈就长一句短一句地讲,姐姐怎么跟小男生打架,怎么坐在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兜风,摔下来了爸也不知道。
姐夫真心实意地说:“下次咱爸也来吧。我买车了。我带咱爸去兜风”
父亲听了转告,冷笑一声:“他是准备带我去野外毁尸灭迹吧?正好,娘家人都灭了,他再怎么往死里欺负老婆,都没人管了。”一推门,扬长而去。
母亲只骂:“看武打电影看多了吧?这脑子夹在门眼了吧!”
爸爸其实是想姐姐的,他老爱看地图。弟弟每次看到父亲看地图的眼神,是从自己家到姐姐家。而事实上,姐连打电话来,爸都不接的。
这几年,交通越来越发达,姐终于要回家过年了。妈乐得奔走相告,爸只哼一声。妈故意逗他:“女婿也来呢。”爸翻个白眼:“不该来?还没叫过我一声爸呢,白养这么大个姑娘给他。”而小外孙女都还没叫过外公呢。
姐夫工作忙,回来的时间就定在年二十九。年二十八下午,爸突然站起来:“她爱吃干笋,我去买。”妈说都备一桌子菜了,妹说我去买,爸谁的也不听,戴上帽子,骑着自行车就出去了。父亲再也没能回来。脑溢血――要命的突然。
姐回来的时候,窗外的枯树很静,冬日天空像死亡本身一样凛洌。姐一遍遍不知道该问 “他不是四月才体检过什么病都没有吗?他他是不是不想见我呀?”渐渐嚎啕大哭,“我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呀,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呀……”瘫倒在地。姐夫,另一个女儿的父亲,轻轻抱住她。
“他不是四月才体检过什么病都没有吗?他他是不是不想见我呀?”渐渐嚎啕大哭,“我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呀,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呀……”瘫倒在地。姐夫,另一个女儿的父亲,轻轻抱住她。
说过那么多绝情的话,以那么激烈的、断绝一切的姿态,恰恰是因为,以为永远不会断绝:来不及说的爱,迟一步就永远没机会说;始终不曾牵手说爱。等不到,忘不了,是多么绝望啊。
小e几乎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讲完了他的父亲。小a掏出了所有的面巾纸:“哥,你擦擦!”
“没事,哥,哥,哥没事……”小e刚讲完没事他自己就先哭了。我起开一瓶酒交给了他。他接过酒,狠狠的咂了口。
当时我们都喝多了。然后我平静的直接讲了起来:有一天,大概是高考那天我看到了一幅图。 照片里父亲背着女儿,只为不让要高考的女孩踩湿自己的鞋。
如同多数中国孩子,我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我爸。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爸确实是个严肃的爸爸吧!谈起爸爸我就想起小时候有天晚上他带我出去。回家的时候他前面走,我跟着他。大手拉着的是小手。 我故意闭着眼睛跟着他走。睁开眼我看到爸爸头顶圆盘似的月亮。爸爸就在皎白的月光下走着。我的小手被他紧紧的握着,一步又一步的紧跟着。那是一切的幸福啊,幸福的就好似一个梦一样。
“来,来,喝,喝,喝完这口我们就,我们就回去。”
其实,其实我们都很少讲父亲。很少,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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