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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aug 16 10:04:21 cst 2015
金鹏算是讲到了他一生中最关键的那一刻，赵汉卿却发现自己不能继续听下去了，已经是下午4点了。在医院的急诊病房里面守了整整一天，已经无防大碍，赵汉卿说：“我得去上班呀，天鹅湖农场的差事比不得在单位，那里不方全请假，我明天下午交了班，6点钟再来！”
也不等金鹏说什么，赵汉卿就急匆匆地走了，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仅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在出租车上，赵汉卿搞明白了金鹏所在的市立医院、汪楠楠在蓝天尚城的房子，还有司韵的金河山庄与天鹅湖农场这四个地方的相互位置，其实没多远，从医院到天鹅湖农场也有直接到达的公交车……
进了9号楼的一道门，刚刚4点35分！好，还算好！赵汉卿进了门，陈处长等人正在坐着聊天，严晓镜说：“汉卿，你来了正好，这任务就给你了，我辨认不了他老人家这字体！”
陈处长朝赵汉卿挥挥手，那意思是让他先坐下，赵汉卿说：“你辛苦了，陈处！”陈处长笑笑，说：“我们不辛苦，是人家黄万厚辛苦，从昨天晚上12点到今天中午12点，诺，你看看，47页纸，真是难为他了，不管他写了什么内容，这个态度是认真的嘛，我们也请示了乔书记，书记的意见，他有这个态度，那就由着他写，看他能不能写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来？”
赵汉卿凑近了一看，标题竟是《认罪书》！陈处长说：“他干了小半辈子法院工作，又在法院院长的位置上那么多年，现在竟然是这样的心理素质，由此可见，人哪，还是规规矩矩地过安生日子才是正道！他应该比我们还清楚啊，我们不是执法人员，他这不能算是向我们认罪，我们是党内的纪律监察部门，我们的任务就是把问题调查清楚……”最后，陈处长自己给自己打圆场，说：“得了，咱们也不管这么多了，小赵，你用这台新电脑，把握一个原则，原文照录，他写的错别字也照原文录到电脑里面去，将来存档的时候，我们要每一项手写材料对应每一页打印文稿，你明白这个意思吧？就是你电脑中的分页按他手写的分页来……”
吃过晚饭，陈处长和王亦帆回家了，赵汉卿开始录入黄万厚的认罪书――
尊敬的省纪委领导：
首先，为了我的问题，你们那么多工作人员不分昼夜与我交谈，我深表歉意。我将是一个戴罪之人，后半生的一部分时间将在牢中度过。所以想写一写我的内心感受，但愿对党组织搞清楚我的问题有所帮助。
我叫黄万厚，今年56岁，接受组织调查以来，我一直在想自己的成长过程，我是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第一批考进大学的幸运儿，虽说只是个大专，但在那个年代也意味着跳出了农门，从此以后就成了国家干部。现在我成了罪人，谁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呢？这个问题，在我被你们带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是我自己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今年56岁了，后半辈子的时间其实很短了，不可能还有一个56年等着我。要说问题，我认为我最严重的问题违规提拔了一批局级干部，其中有些人，我也知道他有问题，至少人品有问题，在我代表组织跟他们谈话期间，就有群众向市委和市纪委实名举报，但为什么后来还是提拔了呢？主要还是因为有领导替他们说话了！究竟是哪些领导替哪些被提拔对象说说了，我现在还不便于说，这里只说我的问题。
要说最大的失误，应该是我一手提拔了城建局的局长俞吉山，两年以后，这人又被提到了市政府城投集团担任总经理，现在不用我多说，这人已经被判刑了，我被组织调查，跟这个人有没有关系？我认为，有，但关系不大，市里提他当城建局长，完全不是我说了算了。据我所知，当时，市长、书记也不想让这么一个浑身是毛病的人当这个局长，可是，架不住这个人的能量太大。那段时间，不止一个大领导打电话，甚至上门谈他的提拔问题。当然，俞吉山这个人很适合当官，明明知道我左右不了他的提升，还是直接到我家中给我留下二百万现金！
那是我一辈子头一回看见那么多钱堆在一起，俞吉山把钱装在两个行李箱里面，又帮我拉进我的书房，然后关上门，认真地对我说：老爷子，不要觉得我傻，知道为什么要感谢？那是因为你给足了上头老人家的面子！我当时不想要这些钱，我知道这个人早晚得出事，他一出事，我这些钱还得吐出来，我当法院院长那些年，这样的事情见多了，这样的人也见多了，可我当时就是没办法让他把钱弄走，悲哀，不是我这个组织部长决定他的命运，是他这个城建局长在左右我的命运，为什么？这人以前是城建局下属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党委书记兼总经理，经营十多年，公司账面上没多少余钱，他家的保险柜里面倒是有几千万！
后来，俞吉山到市政府城投集团当总经理，虽然我还是组织部长，还是负责履行了谈话程序，但他再没有任何表示，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市长提名的，又是谁让市长提名的呢？这个事情我只能说到这一步，要说我路俞吉山的牵扯，就是那二百万现金。
要说有问题的干部呢，我还提了一个市环卫局的局长焦展顺，这个人本来是市政协办公厅的一个处长，好像是分管老干部福利什么的，按说，他的成长经历跟一个省会城市的环卫局也不沾边，但这个人有能量，他充分利用了市政协与省政协的上下级关系，在他的提拔问题，省政协一大批老干部替他说话，找市长的，找书记的，也有人找我这个组织部长，目标只有一个，小焦是个难得的好干部，你们组织上得用，这样的好干部不用，你们用什么样的干部？
在这里先声明一下，提拔这个焦展顺，我可是一分钱的便宜都没得到，我也曾经专门跟书记交流过这个事情，这样的干部，这么多人替他说情，还有就是为什么他偏偏要当这个环卫局长？书记看问题比我全面，这样的事情不用怕，如果他真是一个能干事的人，我们提拔了他，也等于是顺水推舟，给了几个得罪不起的老同志一个顺水人情，如果提拔错了呢，如今向我们推荐他的老同志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马上离开人世，还有这些老人做我们的挡箭牌。书记最后给了我一句，说：“提拔这样的干部，比那些只知道砸钱的，风险小得多！”书记也当过组织部长，我明里暗里干的事都瞒不了他。
本以为我们让焦展顺当上了环卫局长，我这个组织部长就跟他没瓜葛了吧？不，这个人的能量确实不能小看，他热衷于往外输送干部，环卫局的三个副局长，一个纪委书记，一个专职副书记，都是经过他的四处走动，调整了相应的职务，他只负责牵线，不经手其中任何一个人的钱财！此前，我并不知道环卫局的这些干部哪来的钱？环卫局不就是负责管理大街上那些个环卫工人？
后来一了解才知道，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环卫局不是管着企业的环境治理问题么？那好，我有这方面的权力，我也办一个企业，专门做你们大企业的供货生意，这种事情就像感冒，一个人在干，马上有人效仿。这些人当官送礼的钱，就是通过开办企业圈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手里面有一点点挟制企业的权力，他办的那种企业一天也生存不下去……
焦展顺在这些人的手中得到好处没有？我认为不一定，他是一个有长远眼光的人，他帮助这些干部升上去，无非是想腾出位置来，以便于安置他的人！这就是群众举报焦展顺最集中的问题，乱提拔干部，更关键的是乱提拔女干部！这些问题，全部是焦展顺的老婆向市委组织部举报的，他这个老婆原来是百货大楼的营业员，可能是没有什么文化，焦展顺并不想跟她离婚，却又在外面养了一个，孩子都四岁了，也就是说，政协系统的老同志们四处帮他说情的时候，焦展顺在外面的孩子都生出来了。
……
赵汉卿累得不行，黄万厚的字，猛一看他的签名，还觉得可以，如果长篇大论地写清楚一件事，字体就不行了。严晓镜给赵汉卿端来了茶杯，又拿了水果，赵汉卿问：“要按他说的这些，他还算是不错的干部啦？”严晓镜说：“按他的心思，他是想这样表白自己，不过，你想啊，组织上现在掌握的情况，他的非法所得已经不下一千万了，还怎么表白自己是个不错的干部？还好，他没有白纸黑字地把那些省里面的领导给咬出来，乔书记也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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