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乳姑不怠（八）

    等待的时光总是无比漫长, 崔浩等过皑皑白雪, 等过融融春风, 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媳妇。

    官场新上任，崔浩只是个不管事的小打杂, 每日繁琐小事一大堆，但他这嘴角含笑面如春风的模样也让人讨厌不起来，人缘意料之中的不错。

    新婚过后，崔浩每日满脸喜悦, 露着憨傻的笑容。知道的这是娶媳妇了，不知道的以为他被金子砸脑袋了。

    唐乐成过婚才发现崔浩同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崔浩上门拜访父母时总是得体淡然, 而如今……在外嘴角微挑，在家眼睛只剩一条缝，反差非常大。

    在家和在外是两副面孔的崔浩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外面要顾及着自己和家人的面子, 在家中自然是真性情才舒坦, 对待媳妇要真诚。何况都娶回家了, 被嫌弃也不怕。

    新婚燕尔, 小夫妻随随便便吃个饭也在撒狗粮。

    “你太瘦了，吃些肉。这羊肉是厨娘的拿手绝活，香而不膻，尝尝。”崔浩怕媳妇对府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贴心道。

    唐乐腼腆一笑, 劝道：“你近来胖了些, 多吃些青菜。”

    有情青菜也香, 崔浩不到一会儿消灭了半盘子青菜，只觉今日的青菜如同珍馐美味，让人食欲大开。

    唐乐发愁又高兴，高兴的是丈夫听话，发愁的是依崔浩这个吃法恐怕喝粥都瘦不下去。

    脑中一转，唐乐为崔浩盛一碗汤，“今日的鱼汤闻起来不错。”

    崔浩吃饱了，正准备放下碗筷，见此连忙端过来细细品尝，媳妇递过来的汤，再撑也喝的下去。

    饭桌上的其他人：“……”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存在是怎么回事？

    奚桐尝一口青菜，也就这么回事。

    瞧见兄嫂恩爱场面，崔泓心中好不羡慕，他也好想找一个。如果找得到的话。

    自己有家室有才华，怎么会找不到？总不会人人都没眼光嫌弃他黑。崔泓心中陡然生出些底气来。

    看见二儿子的眼神奚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泓儿也老大不小了，可以相看人家了。”幸亏她有先见之明，老大娶亲的时候帮老二也在郝媒人那里挂了个号。

    崔泓低头羞涩不语，仔细观察还能瞧出他脸上黑里透着红，“不急，不用娘亲费心的。”

    嫁入崔家后唐乐发现婆婆有一个癖好，每日早晚都要喝一碗羊奶，还是要煮开后加入蜂蜜的羊奶。

    “老习惯了，早起喝一碗有精神，睡前喝一碗睡得香。”奚桐解释道。

    将信将疑的唐乐：“……”补药也没有这个效果吧。

    不论如何，长辈喜欢就好。摸清婆婆喜好的唐乐想着法儿找上好的蜂蜜，有时甚至跑到山上问山中人家有没有成色好新鲜的蜂蜜。

    奚桐也不拘束唐乐，由着她跟未出嫁前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许多人羡慕她们婆媳之间的感情。

    快乐的日子只能算作十全九美，于崔浩而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自家小妹。崔涵上午请嫂嫂教她读书，下午拉嫂嫂教她刺绣，时不时做个点心出门赏个花，小日子十分舒坦。

    瞧见妹妹有人陪崔浩自然高兴，但把自己的身边人天天拉过去，崔浩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傍晚回家，崔浩见妹妹和妻子一同坐在屋中等他，笑道：“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崔涵神情严肃，指着桌上一堆白纸道：“爹娘打算找二嫂。大哥，礼尚往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哥找大嫂时二哥熬了一夜画了两幅好画，大哥虽然画技比不上二哥，可以多画几幅补在量上。

    崔浩：“……”

    那次宴会简简单单便被唐乐戳穿，甚是丢人，妻子如今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揶揄，崔浩恨不得赶紧出门干活去，小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巧，崔泓来找大哥商量请教武师傅的事儿，远远就能听见几人的谈话和小妹银铃般的笑声。

    “不用大哥操心，我自己能做好。”崔泓走近道。自己的媳妇自己找，不用别人帮忙。

    崔浩一拍二弟的肩膀，道：“有志气！”讲究缘分的事情，志气毛用都没有。

    唐乐和崔涵肩挨着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兄弟俩。

    空话好说实干难，三个月后，毫无头绪的崔泓跑到奚桐屋里道：“家中桂花正香，娘请好友来家中坐一坐吧。”

    奚桐看破不说破，指着桌子上的糕点说道：“桂花昨日都被梨儿摘干净了。喏，桂花糕这儿倒是有一盘，新鲜着呢。”

    崔泓：“……梨儿的点心做的这么好，娘请友人来家中尝一尝吧。”

    奚桐点头道：“也好。许久不曾见过亲家，你大嫂也该想念父母了。”

    崔泓：“……”

    “算了算了，不闹你了。”奚桐瞧见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崔泓大笑。

    立志习武，崔泓听闻父亲请来的武师傅今日来到，鸡鸣时到门口等着。推开大门，崔泓只见一年过半百的老和尚手拿禅杖满身尘土走来。

    老和尚见大门推开走出一年轻人，身高肤黑，想必是信中提到的欲习武之人，当即走过去绕着未来徒弟打量三圈，资质不大好，算了，看日后心性如何再说吧。

    “师傅，您可是家父请来的？”崔泓跟上去问道。

    “是。”老和尚道。

    “师傅，您为何离开寺庙来到寒舍？”崔泓不解父亲请来的师傅怎么是个和尚，和尚不都应该待在庙里修行或是外出云游嘛！

    “上个月刚还俗。”老和尚摸摸只长出一点毛的脑袋瓜子道。做和尚也好教练武也罢，都只是为了混口吃的，太不容易了。

    见老和尚不爱搭理他，崔泓自不会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乖乖走到前方带路。

    哪怕崔泓耐心好，在饭桌上做了一个时辰也有些无聊烦闷。老和尚吃饭慢条斯理却又饭量极大，桌上的空碗堆了一摞，忙个不停的厨娘都有些怨言，等到崔泓打个哈欠都快睡着了，老和尚终于打个饱嗝起身道：“走，寻一处空旷地方，让老和尚看看你的筋骨。”

    崔泓边走还边想，旁的出家人都自称贫僧，这老和尚倒是与众不同，不过也是，他若太过贫困恐怕也喂不饱自己这肚量。

    “不许动。”老和尚禅杖一指，喝道。扎马步坚持没一盏茶的功夫就歪七扭八的，这样怎么练武。

    崔涵躲到树后看二哥出洋相，崔泓平日最是正经严肃，看他被训斥的机会太过难得，看到就是赚到，路过就是错过。

    “小丫头，出来。”老和尚对风吹草动的观察度十分敏锐，说道。

    崔涵从树后走出来，站到院中。

    老和尚看了眼，有些惊讶道：“倒是个好苗子。小丫头，可愿随我练武？”

    崔涵点头，机灵地跑到二哥身边站定一齐扎马步。

    “涵儿，受不了的时候告诉大哥。”崔泓头冒虚汗，腿简直快要发抖，可惜将什么也不懂的小妹牵扯进来。

    “嗯。”崔涵感觉尚好。

    过了好一会儿，崔涵对摇摇欲坠的二哥道：“二哥，你还受得了吗？”

    “砰”！崔泓还没回答，直接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老和尚遮住眼睛不忍再看，这孩子学武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他呀？

    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兄妹扎马步，三天后老和尚拿着三根竹棍道：“今日教你们一套棍法，看好了。”

    棍子仿佛长在老和尚手上，任他随心掌握，棍法行云流水大开大合，耳边全是棍子带来的呼呼风声。

    “看清楚了吗？”老和尚问道。这套棍法不长，他耍得也慢，记个七七八八应该不难。

    崔涵点头，“看清楚了。”她的棍子短了一截，虽然毫无力道，但已经能够做到形似。

    老和尚一手持棍一手摸着光头微微点头，看神色很是满意。

    一旁目瞪口呆的崔泓：“……”你们在干啥？我该干啥？

    收起棍子，崔涵抬头问道：“二哥，你呢？”

    崔泓棍子一扔，对小妹认真道：“涵儿，你随着师傅好好学习，为兄觉得自己的终身大事比较要紧，我去找娘亲了。”

    老和尚嘀咕道：“我早就说了，要是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不如趁早回家各找各妈，免得耽误功夫。”

    崔泓正溜之大吉，忽见书童小五怒气冲冲跑过来告状道：“二少爷，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咱们院子里扫帚给拆了？三把扫帚中间都没了竹棍，可别让我逮着他！”

    崔泓崔涵两兄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傅。

    缺德的老和尚：“……”习武之事的事能叫偷吗？有人我也照拿，分明是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