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鹿乳奉亲（六）

    母亲去世十年之后, 郯子终于成了郯国的国君。

    有一日, 春风和煦, 春景迷人，郯子带着一堆人在郊外游猎。

    这些年来, 他相继送走了母亲、师父、伯父和父亲，望着成片被风吹低了头的野草，忽然记起当年师父对他说习惯就好，总有这么一天。

    可惜, 直到现在他送走了所有亲近的长辈，可还是没有习惯。

    “爹爹。”郯子的儿子小跑过来，六七岁的小少年最是活泼好动, 跑出一脑门的汗反倒觉得痛快。

    “慢着点儿。”郯子又在儿子面前自夸，“为父当年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能够做事沉稳，遇事不慌……”

    才不想听父亲说这些长篇大论, “爹爹, 我想学骑马, 你让我去嘛~”儿子冲进郯子的怀里搂着爹爹不害臊的撒娇。

    一对上儿子亮晶晶的眼睛郯子就没辙, 只能妥协道：“小心些，让人在一旁看着，不要急躁……”

    话未说完，儿子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唉。”郯子叹口气, 心中暗叹：现在的孩子, 太容易浮躁了。

    回去的路上, 儿子已经能够稳稳当当骑在自己的小马驹上, 有人慢慢悠悠牵着马驹往前走。

    父亲虽然是郯国的国君，却好似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连他们父子二人间的称呼也仅仅只是父子。郯子的儿子关切道：“爹爹，你是不是更喜欢外面，不想回去？”

    郯子点头，又为自己辩解道：“为父我也就是想想，你祖父当年可真是六亲不认带着你祖母就跑，跟被人追债似的。”

    小孩子忘性大，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目光，儿子的目光很快落在小马驹上，求夸奖道：“爹爹，我只学了一刻钟就能自己坐在马背上了，我还可以骑马跑起来。”

    没有揭穿儿子的小马驹跑起来也没有高头大马走起来快，郯子敷衍道：“还是要勤加练习。”

    儿子噘着嘴赌气道：“爹爹你就不能夸夸我。”

    郯子欺负儿子年纪小，读书少，糊弄道：“我儿与马真是一团和气。”

    儿子果然很快被哄好，兴致又转到别处。

    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和操不完的心，郯子抬头看着高高的天空，鸟儿在自由自在的飞翔，宽阔的道路两侧是方方正正的农田，遥想当年，他也曾……算了，自己太过倒霉，不提也罢。

    “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像鸟儿一样多好啊。”郯子低声感叹道。

    可惜自己身负重担，不像父亲当年有伯父在前面挡着，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刚能坐上马背的小屁孩要照料教导。

    “……”不知想到了什么，郯子目光灼灼望着儿子，眼里是殷殷期盼和望子成才的焦急。

    骑在马驹上乐呵呵欣赏景色的儿子不知为何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

    “难道这就是大人说的倒春寒？”小少年嘀咕道。

    从这日起，郯子开启了严父模式，儿子读书要亲自教导，儿子习武要严加看管，还要让他开始学习政务。

    小小的少年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累了半天练完武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去背书，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简直整个人生都灰暗了。孰书网

    郯子一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就很心虚，但是想想，当初父亲也是有什么事都把自己推在前面，顿时又生出些底气来，用正直坚毅的眼神与儿子对视。

    卖可怜没有用，小小少年认命拿起竹简，含着眼泪一遍一遍的看。

    郯国的大臣官员们不知为何国君对大公子的态度突变，但是上行下效，一个二个也对大公子严厉起来，盯紧大公子的一举一动，一旦风吹草动有点什么事情就趁机向国君告黑状，尤其是一些老臣，他们比国君的年纪还大，等到大公子日后上位铁定没他们什么事，还不如现在捞点好处攒足家当到时候走人。

    更何况，国君又不止大公子一个儿子，就算牙牙学语的小公子尚未断奶，也总有一堆人在背后搞阴谋论。

    家长总会对严厉的老师很客气，不管自己喜不喜欢，孩子委不委屈，他们常常认为孩子被管教得越严，就能学得越多，变得更好。但是郯子不一样，他默默把这些告黑状的大臣名字拿小竹简记下来，按照罪行大小文笔优劣排好，等到儿子成年将竹简和国君之位一起交给他，自己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已经长大成人的公子拿到竹简两眼泪汪汪，带着泣音质问：“您这些年对我如此严厉，就为了能够早日出去玩？”这可是他亲生的爹呀！

    郯子理直气壮道：“我已教导你多年，我儿聪慧，定能担当大任。”

    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儿子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郯子不自在道：“你祖父当年什么都没教就直接推为父出去，你看为父这么些年可曾抱怨过？男儿要胸襟宽广，能扛住事才好。”

    郯子：老爹坑儿子，那能叫坑吗？那分明是咱们家留下来的优良传统!

    即将成为国君的大公子决定了，自己也要娶媳妇，要生孩子，要以后能够出去玩。不行，还得好好教导弟弟，万一以后没孩子可以拉上弟弟接班。

    小公子生性烂漫，据国君说很有其祖父的风范，什么都懒得想，事事推给哥哥，很是惫懒。

    从小就啃着各种零嘴看大哥每日忙到脚不沾地的小公子在对比之下自觉日子很是幸福舒坦，毫无更进一步的欲望。

    反正他啥也不敢，自然啥也不干。

    硬生生用懒逼退了无数人的上进心，小公子听说哥哥要继承国君之位很是开心，连夜打包行李，准备学祖父当年那样趁着夜色逃跑。

    然而，当他看见哥哥抱着竹简说要来教导他读书的时候，小公子瞪直了双眼，脑中一道晴天霹雳。

    消息传出，那些告过黑状的大臣傻眼了，新君上位，他们是接着干还是不干？

    要干吧，以前在人家背后说过那么多坏话，彼此心里都有疙瘩，搞不好相看两厌。要不干吧，自己这身子骨还能干几年，已经抓到手里的权利舍不得放下。想来想去，大臣们齐齐在屋里偷偷骂起老国君，一本正经贪图享乐，一身正气去坑老臣，这人忒坏了！

    思索过后，大臣们和大公子联合起来，纷纷劝谏国君你这样随随便便撂摊子是不行的。

    被围追堵截的郯子睁眼说瞎话，表示自己有宿疾，从父亲那辈传下来的，发病时会毫无知觉晕倒过去，实在不能硬撑。如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当年给父亲看病的医者。

    大臣：虽然知道你在瞎编但是偏偏毫无办法。

    大公子：感觉自己学到了什么，以后一定能用上。

    小小的国家比不上外面的高山大海，熟悉多年的臣子比不上外面的人山人海，被人骂的郯子简单粗暴传了位置，收拾收拾准备去富游。

    郯子：国君什么不干啦，老子要出去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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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桐举着四十米大刀:“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作者:“下……下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