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恣蚊饱血（七）

    “胡大婶, 阿猛又来了。”小麻子跑着进门喊道。十几岁少年最是有活力, 小麻子跑的飞快, 双腿都快拉出残影了。

    吴猛跟在他身后无语，说得好像他天天没事跑来闲逛一样, 不过这阵子确实来得有些勤快。

    二人刚进院子，就见胡大婶抱着两身衣服站在门边迎道：“来了快进屋，阿猛是来拿衣服的吧？来看看胡婶的手艺行不行。不行你下次带回来，我再给改改。”

    “胡婶的手艺什么时候不好过, 回回拿到衣服爹娘都是夸了又夸。”吴猛笑脸回道。爹娘的衣服都是托胡婶做的，只是据吴猛多年来的观察，不是胡婶做的衣服有多了不得, 只是他娘亲做衣裳的手艺实在是……太糙了。

    话虽如此，吴猛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娘亲给他做的，娘亲说是男孩子穿的差点无所谓, 出门还不担心招人惦记。于吴猛而言, 只要是娘亲做的就是好的。所以这件衣服吴猛常穿, 穿的补丁摞补丁, 更难看了。

    小麻子不明白自己当年不善言辞的小伙伴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花言巧语能言善辩的模样，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真是人生难料。

    “就你嘴甜。”胡婶被哄高兴了，“知道你忙，进屋拿了衣服喝口水再走。”

    “哎。”吴猛应道, 傻笑着跟胡婶进了屋。

    小麻子跑到前去伸手在胡婶面前挥了挥, 嘴里嘟囔着：“胡婶你也太偏心了, 我还站在这儿呢。定是我日日都能见到, 自然没有阿猛这么稀罕又招人喜欢。”

    “看到了。”一把拍落吴猛的手，胡婶朝院中示意道：“井里的水多着呢，有你的份。”

    小麻子挠头嘿嘿笑。

    吴猛捧着衣服也不知为何小麻子瘦成了现在这样，明明也没被家中苛责虐待，人还是同小时一样懒，能躲屋里不去外面，能躺着绝不站着，反倒有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真是世事无常。

    吴猛低头看看自己健硕的身材和粗壮的胳膊，暗叹人生如戏，总不如意。

    取完衣服回到茶馆里，吴猛和獬獬相对盘腿而坐，奚桐端着一盘新式糕点走过来放到二人面前，开口道：“尝尝，我今天新想出来的点子。”

    父子二人一个回村里去了，一个打理城中的另一间茶馆，都不知这糕点是何物，不过吴猛对娘亲的手艺一向很有信心，獬獬也许久没见教授做出过新花样了，都十分好奇。

    见二人各拿一块细品，奚桐迫不及待问道：“做得怎样？好不好吃？”

    吴猛尝一口后咀嚼半天，举着糕点细看，认真品评道：“这味道……还可以。但是怎么说呢？”

    “有股子怪味儿。”獬獬接话，“倒不是说不好，只是这种味道肯定有人偏爱有人不喜，客人对它的差别会有些大。”

    吴猛满是肌肉的手拿着一块轻飘飘的点心，睁着求知的双眼问道：“娘亲，这到底是什么做的？”

    “羊腰子啊。”奚桐沾沾自喜道：“怎么样？想不到吧。一般人都想不到，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呆滞的獬獬：“……”这不是真的。

    受惊的吴猛：“……”我一定不是亲生的。

    “那个，这腰子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獬獬表情不大自然道。羊腰子有内腰外腰之分，内腰是肾，外腰是生殖器官，共同特点是吃它们的人都是为了壮阳。

    “做人，就是要内外兼收。”奚桐义正言辞道。

    吴猛一脸拒绝，表情像吃了苍蝇。獬獬满脸嫌弃，感觉自己还不如吃苍蝇。

    在父子二人的强势抗议下，这道新品总算没有放到茶馆的菜单上祸害其他人。爱书吧

    吴家现在有三家茶馆，除了最角落里的这一家，其余的都开到城里，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西，分给不同的人打理，吴猛和獬獬忙着看管照看。

    一日，吴猛陪着小麻子到茶馆歇脚，有客人识得吴猛，问道：“小东家，你们这明明是茶馆，怎么点心做的这么好？”来茶馆吃饭的人中，十个有八个都是吃点心的。

    吴猛：“额，我娘亲说了，一个好的茶馆就要哪哪都好，点心好了客人就爱吃，客人吃多了就想喝茶水。客人来到茶馆能够吃饱喝足心满意足，我们才能一直有生意。”瞎扯完这么一大通，他额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

    那人点头道：“果然是好法子。”

    吴猛心道：法子是不错，前提是你得有个会做糕点的好娘亲才行。

    歇息过后，吴猛正准备起身，见茶馆中有人起争执，一看，是店中帮工拉着一个老道士不让他走。

    “贫道今日确实是忘带银钱了，回去定然差人给你送来。”老道士自知理亏，诚恳道。

    “不成。”小帮工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道：“三天前的那个老头也是这么说的。我估摸着他家是住在塞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老道士：“……在这城中住了几十年了，不然你问问大家伙儿。”

    在场众人纷纷摇头，都道没见过。小帮工瞪着老道士：“你这老头儿说瞎话。”这么大的人了，吃白食不说还骗人，真是太坏了。

    老道士：“我真是在城中住了几十年，不过老道年年出去云游，你们不认得也是正常。”

    吴猛走近，对着小帮工道：“算了，放了他吧。说不定他真是忘带钱了。”

    小帮工表情一言难尽，只问道：“小掌柜，你知道咱们这个月已经放了几个吗？”不等吴猛回答，他自己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指：“五个，整整五个。”

    “你知道这老头吃了多少吗？”小帮工又问道。

    “多少？”盘子里空空如也，吴猛也猜不出这老道士吃了多少。

    “四十文钱。全吃光了，连渣子都没剩下。”小帮工提高声调道。

    “嗝儿～”老道士非常合时宜打了个饱嗝，打完脸都羞红了。

    在场众人：“……”

    思索片刻，吴猛感觉自己头发都快被自己挠掉一大把，仍是摆手道：“走吧走吧。”又对小帮工解释道：“你把他留在这里又能怎样，耽误大家吃东西不说，你就是逼他把吃的点心吐出来也没有用，还累得你们清洗。”

    这倒也是，小帮工忿忿不平松开手，无可奈何。

    老道士感觉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尴尬丢人现眼一天，见吴猛和小麻子出门去连忙跟上，追着吴猛问道：“老道观公子资质颇佳，不知对道门可有兴趣？”

    吴猛斩钉截铁道：“没有。”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是有点的。

    “那公子你……”老道士的话没说完就被吴猛举手打断，吴猛把自己的钱袋掏出来倒着抖了抖，道：“看见了吧，这是空的，我身上没钱，不要费心思跟着我了。”

    老道士脸上满是震惊无奈与不解，“老道我看着像是骗子吗？”

    吴猛和小麻子重重点头，异口同声道：“像！”

    惊呆到张大嘴巴的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