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卖身葬父（六）

    话刚说完, 狗蛋恨不得咬自己舌头, 他这都是什么说辞, 忙亡羊补牢道：“我是说你可以陪我家小妹一同玩，她年纪小, 一个人去我们家里人都不放心。你去玩，烦请多照看照看她，对, 就是请你帮忙照看她。”

    “哦, 原来如此。”玉小七点头假装自己信了。

    “正是如此。”狗蛋依然面上诚恳一本正经。

    “那不知你家小妹会游水吗？”玉小七问道。

    “游水？河边长大的孩子当然都会的。不过她游的不好，我们平日里都不让她下水。”狗蛋道。

    “那便算了吧。我自己还是个旱鸭子，到了水边怕是照看不好你妹妹了。”玉小七遗憾道。

    “其实，我妹妹她真的不大会……”狗蛋都有些结巴了。

    “只好请你妹妹带我去山上玩了？”玉小七道。

    “啊？噢，那样也好，我家小妹爬树很厉害, 掏过不少鸟蛋。”狗蛋思索道。

    “哈哈哈……”玉小七见这人傻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狗蛋也挠挠脑袋笑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傻。

    今日狗娃难得提早回家，一家人趁着狗蛋还没回来关紧门窗躲在屋里共谋大事。

    “打听出来了, 那小姑娘姓玉, 叫玉小七。”狗娃提供情报道。

    “玉？”奚桐点头道：“这个姓少见。玉小七, 这个名字也好听。”难怪有人传她是天上的公主呢，合着跟玉皇大帝是本家啊。

    “听说今年十五，生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家里是东临的, 一年多前被夫人领回来……”狗娃半天难得偷懒没怎么干正事, 被师傅训练三回才从旁的织娘嘴里挖出来这些信息。

    老村长沉着脸，说道：“这丫头听起来不坏，就是家里头是不是复杂了点。咱家狗蛋那么傻，心计不用多都能骗得了他。我也没见过这姑娘，不是说她不好，就是心里头有点不放心。”

    奚桐问狗娃道：“老二，你在布庄怎么久，你觉得这丫头怎么样？”

    “我？”狗娃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又想才道：“布庄里头织娘挺多的，我也不爱跟那些织娘说话，平时就是觉得这个玉小七喜欢闷不吭声，做活不错，手艺好。可我瞧着她应该不大喜欢织布，明明能织得更好，总是应付过去……”

    狗娃的话一说，屋里更沉默了。董些商量道：“这还都是没影儿的事呢，要不哪天咱们想办法看上一眼再说，见不到人，不管是夸的天花乱坠还是骂的狗血喷头咱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晚上狗蛋在家中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一转身，家里人都在各忙各的。

    “奇怪。”狗蛋小声嘀咕一句。

    见狗蛋在饭桌上一连消灭了五碗，几人心中更确定了，这孩子有情况。

    睡觉前，狗蛋来到隔壁大妞屋里，同她商议道：“大哥有个朋友，你陪着她去玩好不好？”

    “好。”大妞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狗蛋摸摸小妹脑袋，夸道：“我家小妹真好，大哥没白疼你。”

    见大哥回去了，大妞连忙偷偷摸摸去了爹娘房里。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玉小七来到山脚，见有个小姑娘在树下等她，一见她就快步跑过来，问道：“这位漂亮姐姐，你姓玉吗？”

    玉小七点头，笑道：“这位漂亮妹妹，你姓董吗？”

    大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拉着她的手道：“大哥让我带你去玩，我们去山上采果子吧。”

    玉小七这才看到小姑娘还带了个竹筐，执意接过。

    还没走两步路，就听见一阵呼叫的声音：“哎呦喂，哎呀……”

    大妞眉头一皱，爷爷这喊的也太假了。

    “老爷爷，你这是怎么了？”玉小七扶起老人问道。

    “没事…哎哟…我这就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崴到脚了。人老了不中用，不要紧的，我在这歇一会儿就好。”老村长颤颤巍巍站起来，摆着手道。

    老村长现在是真想嚷两句，他的一世英名，他的高尚人品，就为了自己孙儿这么牺牲掉了。

    玉小七担忧道：“那你一个人小心啊，我们这就走了。”

    老村长：“……”

    有人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不仅有野果，运气好还能寻些蘑菇木耳之类的东西带回去。

    大妞现在就一个果子都没摘到，还好寻到一点木耳。“小七姐姐，你刚才怎么就真走了？”大妞问道。

    玉小七不屑一顾，道：“那老头是个骗子，你要是帮了他小心他讹上你。”梦想中文

    “啊？小七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看那老爷爷不像坏人。”大妞问道。

    玉小七道：“你看他崴到的是右脚，脚也是往右崴的，但是我们去的时候他朝着左边躺。再说了，这老头演的太不像了，一点儿让人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怎么说她也被逼无奈钻研骗术多年，这种雕虫小技简直不堪入目。

    大妞：“……可能人家是头一次干这事没经验呢，总不好一直打击吧。”

    玉小七：“啊？你刚说什么。”

    大妞满脸崇拜，“我说小七姐姐你好厉害，像那种骗子就要不断的打击。”

    玉小七想起骗子好像是自己的老本行，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其实也不能全这么说，还是要分情况的。”

    奚桐和董些估摸着时辰到山下把老人接回来，到了地方见老人闷闷不乐孤身站在那里，顿时有些心疼。

    “爹，还是我背你吧？背着舒服。”董些道。

    “不用，你老子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老村长倔强道。

    “爹，你觉着那姑娘怎么样？”奚桐问道。不过将爹一个人扔在那里，十有八九爹不会喜欢。

    “那姑娘…非常好。”老村长肯定道。

    “什么？”奚桐和董些都惊讶出声。

    “这看小儿女的事儿呀，要看他们俩人相不相配。咱家狗蛋被你们教养的好，懂事孝顺，能干勤快。可就是一样，脑子转不过弯来性子还软。”老村长道。

    奚桐和董些：“……”这分明是两样。

    “我看这小丫头性子就很爽快利落，说把我扔下就把我扔下，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老村长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那爹你的意思是这丫头好，咱们要帮着狗蛋？”奚桐问道。

    “帮？这怎么帮？人家姑娘在布庄，离咱们村子可有段路呢。”董些疑惑道。

    老村长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帮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奚桐和董些低头受教，是他们操之过急。

    “所以嘛，没事要多让大妞带人来玩一玩，这样大妞还多了一个玩伴，那姑娘也能来咱们这小地方寻些乐子。”老村长满脸笑意憧憬着。

    奚桐和董些：“……”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大妞爬山有个习惯，每次都一定要爬到山顶，看着空旷的前方，大妞带着歉意道：“小七姐姐都怪我，硬拉着你跑那么远，你累坏了吧？”

    玉小七摇头，开心道：“这有什么？爬山爬山，不爬到山顶怎么能算是爬山。”

    大妞难得找到志同道合之人，说道：“我也是，不到山顶上面坐一坐看一看，我就觉得自己没爬过山。”

    二人相视大笑。

    “小七姐姐，你会说故事吗？我平常陪着娘亲爬山的时候她都一边看风景一边给我说故事。我娘亲会说可多可多别人不知道的故事啦。”大妞缠着她道：“小七姐姐说一个，说什么都行。”

    玉小七还是头一次说故事，理理头绪道：“那我就胡说一个，随便说的。”身旁大妞带着笑容专心致志看着她。

    “骄阳城东三十里之外有座村落，村落里住着一户姓石的人家。一家人以种十亩水田为生，日子虽不富裕，但还算过得下去。

    一家之主名叫石头，勤勤恳恳栽在田里一辈子，土里头刨食。有个独子小石头却是不成器的，成日里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好在儿媳给他生了个孙女石块，没事逗逗孙女，和老婆儿媳种种菜，养养鸡，偶尔还会捞几条鱼给一家老小打打牙祭。

    小石头三天两头对儿媳非打即骂，两位老人家看不下去，时常与儿子争论。时日一长，小石头十天半个月不归家也是常事。一回来便是要钱打妻子，家人都对他寒了心，只希望眼不见为净。

    有一日儿媳又被诊出有孕，一家都很高兴。石头老两口虽然真心疼爱孙女，但添人丁是大喜事，儿媳也高兴日后有人陪伴女儿。

    八个月之后的一天，数月未回过家的小石头突然回来了，但是被赌坊的人押着回来的。一家子老弱妇孺跪在房前，赌坊头子拿着小石头亲手画押的借据说来收债。先前小石头赌钱输红了眼，以房子田地和女儿抵押借了七十两。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石头不愿让孙女跳进火坑一头撞死在井沿上，老婆也随他去了。

    赌坊头子见闹出人命，知道这家人当真一点油水都榨不出来，拿了房契地契就走，走前将小石头松开扔在他爹娘跟前。

    不到一个时辰，公婆走了，家也没了，儿媳动了胎气难产带着儿子走了，一尸两命。

    小石头将父母妻儿草草掩埋之后想着这小丫头还能卖点钱，便将女儿带了回去。本性难移，小石头之后仍是吃酒赌博，行骗胡混，每每醉酒之后便喜欢殴打女儿，将她做出气筒。

    石块不仅时常被打，平日粗布烂衣，食不果腹，冬日里还要在结冰的河水里洗衣，手上很快布满了老茧与伤痕。

    短短几个月，她便受尽了以往从未想过的苦。若不是为了让她平日里乞讨行骗，小石头不一定会让她活着。

    不过万幸，石块被一位好心的妇人救了，脱离了苦海，还遇到了很多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