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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斗模式缓缓开启去,留,去,留……去,留?
手中的一枝海棠花被我尽数扯落,连含苞待放的花苞也未能幸免。我愣愣地看着桌上堆积的片片粉红,手指不觉捏住一片新绿,稍一用力,新叶便被折中扯断。
——去!心中的声音随着指尖的绿叶落定。
翠绿的断叶落在花瓣之间,格外醒目。唉……我真是没用,竟为了一句话便动摇了意志!
阖目暗叹完,我掷下手中的残枝,只手撑着脑袋扶额吩咐道:“把这些插花都拿走,花花绿绿的尽惹人眼乱!”
依云速命人将房中的插花撤走,待婢子们离去,方才试探道:“奴婢前日瞧见怡园里的紫杜鹃开得正好,娘娘可要去看看?”
我依然心烦意乱,闻言不耐烦地大叹一口气,“那有什么好看的,跟山里看剩下的景色都没法比!”
此时节,潜雾山定是繁花盛开,浅雾碧涧、鸟语花香……无处不是绝美佳景。
依云略一沉吟,又道:“娘娘若觉烦闷,可要弹琴?前两日宫乐坊送来的新曲谱您还未过目呢。”
经她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为了转移精力,我让芳曦寻曲谱来打谱。宫乐坊勒令琴师们作了新曲送来,还没来得及过目,近日被心事所扰,一时竟忘了。
转移精力,倒不失为一个静心的方法。
我立时欣然,兴致大好,吩咐依云命人将琴桌搬至后花园的凉亭。回来复命的人说静贵人也在亭中,这令我更加欢欣。
自从她有了身孕,得了恩旨几乎足不出户,每日的状况都由许怀回禀给我,我亦隔三差五地去看她。一来二去,两个传闻中性子最孤僻之人竟熟络了起来,时而还能攀谈一番。相较那些有意攀附我的刘妃晞嫔之类,我更喜欢与她相交。
甫一入后花园,遥遥便见亭中清雅的身影。她亦看到了我,随即搭上贴身侍婢的手肘站起身。
我快步穿过回廊,朝亭中走去,隔老远便忍不住雀跃地唤她:“瑶姐姐!”
待行近,见她又要屈身行礼,我三步作两步上前阻止,“你身子不便,切勿多礼。姐姐若每次见我都要如此拘礼,日后我可不敢再去看你了!”
她莞尔一笑,娴静如兰,柔声道:“妹妹可别不来,我不拘礼便是。”
我笑着携她入亭坐下,略略寒暄。她看了看依云抱着的琴,美目盼兮,朱唇皓齿轻启,“听闻妹妹琴技卓绝,就连陛下也不得常闻,看来今日我是有耳福了!”
此话令我略觉尴尬,宫中有这样的传闻全拜皇暮云的一句赞扬所赐。
我自小习琴,启蒙于爹爹,后来却喜欢上了恩师柳蔚的琴风。爹爹的风格清和淡远,指法细腻,琴曲绮丽缠绵;而恩师的琴风一如他的书法,苍劲坚实且雄健潇洒。
久而久之我的琴风竟自成一派,即不似爹爹也不像恩师,随心而鼓,洒脱不羁。再哀怨的曲子也能被我弹出几分落拓。
我示意依云放好琴和琴谱,回眸看着徐瑶笑道:“陛下的谬赞信不得,妹妹技拙,打谱不成曲调,只怕会吓着姐姐!”
说罢,我起身朝琴桌走去。略略看了看琴谱,正襟危坐,拂袖,泛音,调弦……指尖触弦,心无旁骛。
一曲终了,余音绕耳。首弹新曲竟能得心应手,我不禁讶然,顾不得与徐瑶搭话只将琴谱细细来看,随即欣然问一侧的依云:“此曲何人所作?实在妙得很!”
依云躬身应答:“奴婢这便差人去问。”
我闻言心念一动,立时制止,“罢了,有缘自会相识。宫中琴音多肃穆严谨,没想到还有人能作出如此跌宕旷达之曲……只是这曲子也没个名目,不知作曲者是何意!”
徐瑶盈盈浅笑,声音温婉如水,“此曲既然是作来献于妹妹的,必是留着曲名让妹妹你来定。”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本来此事是芳曦自作主张吩咐的宫乐坊,没想到会得此惊喜。多年来名曲遗音弹来弹去就那些,偶得新曲也不过尔尔。岂料入宫之后闲来无聊随便寻的几首曲子俱不失经典,令我不得不叹服,祗应天家的乐师琴师皆其魁首。
我突然想到了师父,他钟爱之物除了剑便是琴,此前我一直苦恼该送什么新婚礼物给他。现在想来,寻一床好琴再附上琴谱托秦致奉上,他定会爱不释手。
想及此,心绪突如开云拨雾一般豁然开朗。
我忍不住抬头,远眺天际滚滚浮云,忆起曾经俯瞰山间的溶溶流云,唇边勾起一丝苦涩:“那便叫《弄云》吧!”
曾经,我生活在云雾之中,一式蛟龙追云逐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如今,我成了锦绣皇城中的笼中鸟,只能敛了双翅仰望那片高旷的天空。
过往依稀若梦,有时,我竟恍惚觉得在山中的五年只是一场繁华的梦。是梦终会醒,最近我总在想,或许皇城这个更繁华的囚笼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情之所寄,心之所依,即便给我整个自由的天空,我亦会留恋此刻头顶的这片天。
为了迎接一年一度的狩猎及骑射大典,阖宫上下再次忙碌起来。
因着与宫乐坊的这段缘分,我主动请缨负责督促宫乐歌舞的编排。有了上次在皇暮云寿宴中事必躬亲的“美誉”,宫乐坊上上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迎接我。
此次我打破宫乐坊的陈规,勒令他们自行组合编排节目,环环筛选以晋级的形式确定最终的人选和节目。这是依照潜雾派公平公正的晋级规则而定,目的是为了不埋没人才。
没想到规定一出,宫乐坊一片欢腾,无不欢欣雀跃。
我专程去了趟琴坊,并非为了琴谱之事,而是去挑琴。琴坊内的琴师多为年轻男子,我所过之处,众人皆是垂首屏息恭然跪地。
之前听依云提过,据说先帝和皇暮云皆不重音律,乐师伶人在宫中的地位竟连三等内监宫婢还不如。如今琴坊却因我的缘故得皇暮云青睐,是以他们无不兢兢业业。
琴坊监杜乔宇是位儒雅的美髭大叔,气宇形貌与恩师类之,是以我对他颇有好感。
他命人将琴坊中音色工艺俱佳的极品搬出来让我挑,我相中了一床竹节式古琴,以漆面的断纹来看估摸着也有七八十个年头。
杜坊监见我爱不释手,恭然问我:“娘娘是否觉得此琴尚可?”
我勾唇莞尔,指尖随目光掠过竹节,“甚好……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只是想请杜坊监帮忙问问,斫此琴的大师可还有此等佳品遗世。若是还有,我愿高价入手!”
宫中无斫琴师,好琴本就少,此处的好琴自是琴师所有,我断然不会夺人所爱。
举目一扫诚惶诚恐静立在侧的琴师们,我极其随和地继续道:“此次我想甄选一位琴师,于庆典晚宴上献曲独奏,大好的琴音断不可被其他乐坊所埋没。两日后我会偕同诸位娘娘前来甄选,大家好好准备!”
自始至终,我都未提及琴谱之事,不想他们为了迎合我的喜好而偏失本音。
翌日休沐,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昏昏沉沉地起来用了膳。随后袁杰恺带着一套骑装来传某人的口谕,说要我更衣去北苑校场陪他练骑射。
这令我即兴奋又有些惶然,骑马自然不在话下,可射箭就作难了。长这么大我连弓都未摸过,更遑论射术。
不过我迫不及待想见识某人的骑射之术,很快便将这些担忧抛到九霄云外。我随许怀到御马监挑了一匹骏马,再由宫人们护送着直奔北苑。
皇家校场庄严肃穆,老远便见卫军将校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袁杰恺恭然立在入口迎我,入得其内,远远瞥见丹墀射台上挽弓搭箭的身影。
我纵马疾驰,只想将那飒爽英姿看得更清楚些。待到行近,但见疾矢破空而出,不偏分毫地钉入箭靶红心。
第一次看见一身劲装的皇暮云,他立在华盖之下,骄阳倾洒他半身,玄色华缎上的金色五爪升龙栩栩如生。看着眼前似要乘龙升天的绝美男子,我只想到了四个字:天之骄子!
犹记得初见他时,我惊于他的美貌,还曾怀疑过以他的文弱之躯如何平定乾坤。此时方知,他那不逊于天下英豪的气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令人心悦诚服。
彼此凝望许久,我翻身下马,朝他走去。
他眼角眉梢挂着笑意,从身后侍从手中取过白羽箭,边搭箭扣弦预拉边道:“这身衣服不错!”
话音刚落,他迅速开弓,未及我反应又一支箭脱弦而去。白羽再中红心,校验卫兵在百步之外挥着红色令旗,随即将箭支脱靶肃然立在一旁待命。
我只顾着看箭靶那边的情形,一时忽略了身侧之人的目光,回神之时一扭头便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四目交接,皆是一愣。
他旋即微微一笑,将手上的弓递至我面前,“你来试试。”
移眸去看那张双龙金弓,我有些无措,不禁蹙眉。迟疑半晌才去接,岂料这看似轻巧之物竟重得超乎想象,他一松手我只觉手臂陡沉险些拿不稳。
对我而言,射箭的确是头一遭,但适才看他作来似乎并不难。何况我目力甚佳,且有内力相助。想来射箭瞄准靶心与投掷飞镖一样,心随眼,手随心,气沉丹田,身正手稳。只要我做到这些,即便箭不中靶心亦不至于脱靶。
我学着他的样子射出箭支,果不其然,飞箭未中靶心亦未脱靶。遥遥看着离红心不远的白羽,我一时欢欣不已,介于无处不在的侍从,只恨不能为自己喝彩欢呼。
笑意难掩,我对着他恭然一福,“臣妾献丑了!”
他亦笑得欣然,再次递给我一支箭,悠悠道:“学得倒有模有样,首次拉弓射程便能过二十丈,看来是不用朕教你了。多加练习,练得更精准些,届时狩猎你与朕同组。此次,定要将其他组队比下去。”
我顿时明了,难怪他前两日问我会不会骑射,当时自是实话实说。原来他是想短时间内训练出一个得力队友,他那几位颇为骁勇的皇姐皇妹,我已然见识过,骑射功夫精湛与否我无从得知,但向他讨要人的功夫必是了得。
想来往年狩猎,精兵强将都被她们讨要了去,皇暮云留给自个儿的多为不善射术的近身格斗高手,或是一群唯命是从的蠢侍卫。
想及一众高手对几只上蹿下跳的动物束手无策,或因不敢在皇暮云面前居功害他整队输掉比赛……
正遐思间,突闻皇暮云问道:“你傻笑什么?”
嗯?我笑了吗?
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果真笑得合不拢嘴,我讪讪接过他手中的箭,略清嗓子回他:“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山林里的一群猪!”
他闻言眉峰微挑,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一指百步开外的箭靶,宛若花瓣的唇轻轻翕动着:“那你便把那靶心当作一头猪,看能不能射中。”
我哪还能射得中,只差笑岔气,连拉弓的力气也无。
尽管并不怎么好笑,我却笑得险些流下了泪。已然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了!
午后陪他在北苑策马驰骋了两个时辰,日影西斜,纵然意犹未尽,许久未骑马身子也是乏累得很。
他吩咐人在玉池宫的沐兰香汀备下浴汤和晚膳,并携我同去。我原以为他让我去是服侍他沐浴,岂料到了玉池宫他却说赐我同浴,吓得我险些落荒而逃。
待他屏退众人,只剩我与他二人,他才悠悠道:“朕不好鸳鸯浴,爱妃大可不必如临大敌一般!不过为了避人耳目,也只能辛苦爱妃伺候朕沐浴了。”
我闻言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仍红着脸不敢抬头,声如蚊吟应了一声。
只是,谁来教本姑奶奶如何伺候人沐浴?别说伺候天子,就是伺候夫君也没人教过我啊!首先我该如何?将之脱-光?好像……也不用脱-光吧!
正暗自绞尽脑汁地想着,神思被一阵衣袍的窸窣声拉回。我循声看去,入目的画面正是衣袍从某人身上滑落在地,如瀑发丝轻荡间隐约可见他裸滑莹白的肩背……
我只觉呼吸一滞,慌忙撇开视线,满耳只闻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这下倒不用我踟蹰着要不要为他宽衣解带,他自己能动手。只是这家伙……该不会真将自己脱个精光吧?天呐……我该怎么办?全程闭眼不看?装瞎?
“爱妃即便不搭手,可否帮朕举一下镜子?”
不远处传来清脆空灵的问话,毫无暧昧缠绵之意,让我觉得他真的只是需要帮助而已。我知道他是故意如此,以消除我的拘谨和尴尬。
再次声如蚊呐地应了一声,我匆匆四下环顾去找铜镜,果然在储物篮中看见一面镶嵌宝石的铜镜。遂取了铜镜挡在面前朝他挪去,刚走至他身侧,只见眼底的玉足猝然被滑落的稠裤遮挡,不禁再次呼吸一滞。
光影晃动,我索性闭眸,浑身绷紧僵在原地举起铜镜,半张脸隐在半面铜镜后。
我紧闭双目,颇有誓死不睁眸之势。听着他自己摒簪除冠,随后缓缓入水的声音,我才微微睁眸用余光瞟了一眼,转过身背对他去拾一地的衣物。
放好镜子衣物,我才远远静立,看着香雾氤氲的玉池中那半截背影,不觉心猿意马。
静默了半晌,但见他抬起莹白似玉且线条紧致分明的胳膊,随意撑靠在池沿上。
我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知做什么合适。又迟疑了半晌,再度环顾四周,看见竹篮中所备的一应物品,方才敛眸似做贼一般轻手轻脚走到竹篮边,提了竹篮朝他挪去。
待站定在他身侧,我忍不住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只觉眼底春-色迤逦。暗香随着雾气浮动,他突然微微仰头向我看来,我下意识地迎视他的目光,一时被他那藏了万种风情的双眸迷住。此刻的他披头散发,发尾浸在水中,如点墨入水绽放出的奇异之花;他姿态慵懒,斜飞入鬓的眉、微敛含媚的眼、隽秀玉挺的鼻、以及仅能看见半点朱红的唇……无一不是极尽诱惑。
一如初见之时,我再次恍惚觉得眼前的美人不该生为男子,若为女子,即便誉为天下第一美人亦不为过。这样的女子,定能令天下英豪尽折腰!
不知为何,心中的那丝遗憾再次萌生。我突然好奇先皇是何等姿容风貌,皇暮云与他的母后长得并不像,想必容貌是随了先皇……下一瞬,我惊觉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此时此刻竟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之事。
我暗叹一口气,移眸不再去看他,摇摇头跪坐至他身边,正色道:“臣妾来伺候陛下沐浴!”
饶是我敛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心,仅用余光去看水中温玉,仍是不禁再次脸红心跳起来。
我形同睁眼瞎,将浸水的棉巾胡乱地在他肩臂上擦拭。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只觉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双颊上。最终实在受不了,索性闭眸扭头摸索着为他擦身。岂料指尖温热的触感令我更加羞怯,如同碰到烙铁一般避之不及。
然而我越是忸怩,某人似乎越开心,兀自轻笑起来。笑罢猝然抓住我的手腕,戏谑道:“再擦就要破了,朕还指望着用这副皮囊……”
他的话未说尽,在我瞪大双眼呆若木鸡的愣怔之际,用力将我往他怀中一拉。未及我反应,身子陡然重心不稳朝玉池栽去。
我吓得一声低呼,奈何右手腕被他紧握,左手无处可撑,手掌竟落在了他紧实的胸脯上。我慌忙移开手,岂料身子被落下时激起的水波一推,脚下一滑,直直朝他撞去。他只顾着探臂来揽我,不知怎得身子也顺着倾斜的玉璧下滑,最终半拥半抱的两人一同跌在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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