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食金铁，拟万物

    场面一时寂静，落针可闻。

    不好！

    要坏事！

    柳倾雅看着浑然不知大祸临头的小黑蛇，为它默哀。

    没人比她更清楚江奕有多宝贝他的刀，倒不是有多贵多精良，大师工艺什么的，但却是他第一笔稿费到手后为自己买的礼物，意义重大。平日里打油磨粉爱护的不得了，现在——被咬断了，而且那熊孩子还意犹未尽地死盯着后半柄，正琢磨着在哪儿下嘴。

    江奕总算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断刀，啪地往地上一扔，开始梗着脖子四处找东西。

    嘴里碎碎念似的嘟囔着：“老子今天非剁了它不可……刀呢，剁骨刀呢……”^完**\美**小*\*說\網 W w W . 2 2 p ｑ . C o M

    已经有被气的暴走的趋势。

    柳倾雅连忙拉住他，怎么说也是从你自己精神里跑出来的生物，怎么跟它算账啊？

    正准备转移话题，突然瞥见煤气灶上的小黑蛇有了变化。

    “江奕！快看！”

    江奕回头。

    只见黑蛇身上忽然冒出了一缕缕肉眼可见的诡异黑烟。

    如妖火升腾。

    那双碧绿的竖瞳则在烟雾中散发着幽光。

    这时的黑蛇没了半点顽皮、吃货的样子，倒更像是一头绝世凶物，峥嵘初露。

    黑蛇爬出煤气灶，爬向江奕。

    黑烟托着它的身体，竟如意识中所见的那样，凌空飞来！

    柳倾雅还以为这俩货要“决斗”，在旁边急的团团转。

    鬼使神差地，江奕伸出手，任由黑蛇爬过他的掌心，在七寸处轻轻一握，猛地一挥！

    黑烟尽去，异变陡生！

    ——蛇头化柄；

    ——蛇颈作镡；

    ——蛇身凝刃；

    ——蛇尾成尖！

    那把武士刀，顷刻间重新显现。

    通体漆黑轻若无物，却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帅啊！这刀好漂亮。”

    柳倾雅惊了一阵，很是为江奕欣喜，那小吃货总算有点用了，她凑近细看，伸手要摸。

    “小心点，这个是开刃的。”

    柳倾雅闻声缩了缩手，用指腹轻轻触摸刀背，霎时，一股阴寒、甚至能称为阴毒的凉气钻入心底。

    “唔！好冰。”

    柳倾雅只觉一抽，连忙站起身，不敢再碰，好奇道：“这就是它的能力？变成武器？”

    “不止武器。”

    刚刚小黑蛇吃饱喝足，一看他发火，连忙讨好似的主动以精神相连，他也总算明白了这家伙的作用。

    心神一动。

    手里的武士刀迅速变形，各处拉伸朝四周延展，很快，变成了一个……盆？

    还是不锈钢的。

    “噗嗤——”

    柳倾雅一个没忍住，抱着肚子笑出声来。

    “哈哈哈……”

    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反差太大——刚刚手握刀剑，昂首挺立，那当真是一副高人风范，结果突然变成盆，看着就有点像家庭煮夫了。

    “咳咳……”

    柳倾雅忍住笑，一本正经道：“嗯，我明白了，那是不是吃过什么就能变什么？”

    “差不多吧。”

    “这么厉害？”

    柳倾雅瞪大眼睛，接着一愣，古怪道：“那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这简直是移动军械库啊。”

    按理说这么强悍的能力江奕应该高兴才对，可他的表情却并没多少喜色。

    听她这么问，江奕心疼地指了指四周被咬得乱七八糟的厨房：

    “你当它这能力随便用的？这些，就是代价……”

    “啊？！”

    “一顿一厨房啊……”

    江奕哭丧着脸，愁道：“照它这个吃法几天就把我吃穷了，我拿啥养活这无底洞？唉……”

    “呃，也是哦……”

    柳倾雅想了想，同样没有头绪。就算顿顿吃废铁，这么大的量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不过还是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没准解决方法就是外面那些菱……”她伸手指向窗外，一抬头，笑容立时僵住了，话音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

    “怎么？”

    江奕奇怪地问出两个字，忽然有所察觉，猛然回头——正对着厨房门的一侧有扇玻璃窗，此时，正有一颗“心脏”从底部冒出头来，半边黏在玻璃上，一点点向上爬！暴雨中，那种诡异蠕动的声音越发响亮，阴影则随着那逐渐爬升的异物，越来越大！

    砰、砰、砰……

    每一声都仿佛响在心田。

    一瞬间，寒意脚起，直达天灵盖！

    “噌——”

    他脸色陡变，迅速起身，黑蛇同他精神相连，眨眼化成武士刀握在手里，刀刃向外，半掩着身后柳倾雅。

    柳倾雅一手唤出《潜龙》，一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神情紧张。

    近距离看，那东西更恶心了。

    肉沫血迹粘在玻璃上，就像鼻涕虫行过后分泌出的粘液，映出鲜红的血影。

    两人屏住呼吸，额头冷汗如雨，一动不动。

    ——不是害怕这颗心脏，而是害怕它背后的某种“未知”。

    爬到一半，心脏突然不动了。

    紧接着，柳倾雅看见它核心处的大团肌肉块突然迸出条条青筋，无数血管在其下方虬结涌动，心室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最终砰地一声巨响！血肉炸散消弭，只留下无数血管脱出，在菱晶操纵下招摇起舞，瓢泼大雨中，就像美杜莎头上肆意扭曲的蛇发。

    “不好！它要在这里扎根！”

    江奕先前在电视上亲眼目睹过这些“心脏”蜕肉生根的过程，一看它身上血管有纠结的趋势，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总之，肯定是颗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炸弹炸开，就拉人下地狱！

    想到就做。

    江奕提刀跨步，瞬间欺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合握，来了一招【居合道·袈裟斩】！

    很普通的招式，但功底不错，且胜在刀利。

    刀光漆黑如幕，从天而降。

    斜劈肉团！

    江奕自信，这一刀就算不能把它砍“死”，也能把它藏在碎肉中的那颗菱晶砍碎！

    哗啦！

    窗玻璃在刀尖触及的刹那轰然崩碎，霎时间，暴雨狂风裹着浓稠的血腥味涌入厨房。

    眼看就要斩及它的躯体，江奕无视狂风紧抿嘴唇，额前碎发飞舞，手中越发用力，漆黑的刀刃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劈落！千钧一发之际，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下一秒，江奕神情一滞，惊见自己手中的武士刀居然在本该“碰到”它血肉的时候就那么诡异的透体而过！

    “这！”

    能看到、能闻到、能感受到，却独独不能伤到？

    哪有这种道理？

    江奕愣在原地。

    “小心！”

    突然，后方传出一声惊叫。

    江奕抬头。

    看见菱晶上方狂乱舞动的血管突然静止，接着无数触手长蛇般朝他的四肢抓来——卧槽？我特么砍不到你，你还能伤我？江奕满脸都是那种日了狗的惊诧，后方的柳倾雅大急，脸色煞白，连忙挥手，周身飘动的文字眨眼凝成长绳，先一步锁住他握刀的手，拼命向后拉，口中艰难道：

    “江奕……快……退！”

    晚了。

    来不及后撤，一条血管无视江奕绵密的剑花，毫无阻隔地透过刀幕卷住了他的手腕，向后一扯。

    巨力之下，江奕身体一踉跄，直接扑向了窗边菱晶。

    力道太大，速度太快，江奕只来得及说一声：“你快松手……”就被拽到菱晶跟前，光芒一闪，人影消失无踪，天地寂静。柳倾雅呆愣在原地，狂风卷动着她的乌发，尽显凄然，她望着空荡荡的窗前，心底蓦地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惊恐！

    “江奕……”

    书页疯狂翻卷。

    文字狂暴躁动！

    忽然间，一个身披狻猊甲、手持禹王槊的将军虚影，驾马凝现在身旁，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唐末五代第一猛将——

    天下无敌李存孝！

    禹王槊轮转，当头劈下。

    一招过，消散。

    菱晶裂出了细纹！

    “吼！！！！！”

    柳倾雅的耳边仿佛传来了地狱厉鬼般凄厉的吼叫，迎着那些狂乱躁动而来的血管，她不闪不避，惨白的脸上反而流露出了快意与恶毒，慢慢闭上眼，叹息一声，光芒闪过，同样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