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亡命时速七十二天（1）

    华嘉年是被生生冻醒的。

    深夜, 大部分人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他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还没睁开眼, 就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似乎都湿透了。浸了水的布料紧密地贴合在皮肤上, 被风一吹，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系统紧张地问：“你醒了呀——”

    华嘉年头疼地想他还不如不醒。

    等睁开眼睛，他才发现他在一个山洞里, 耳边还隐隐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他正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洞外隐隐照进的月光照亮了他前面的空地, 空地上还有一堆似乎被点着过的树枝。

    他刚站起来，准备往前走走到洞口去看看, 却听见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华嘉年侧过头, 隐隐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他身旁不远处。

    华嘉年的头皮顿时一麻，差点叫出声。他虽然胆子不算很小, 但不管换成是谁忽然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忽然看见了不知道是人不是人的东西，都会被吓一跳。

    系统闻言立刻道：“ 确实不是人哦。”

    华嘉年：“……”我求求你别说话了，快闭嘴吧。

    系统说：“ 要接收世界线吗？”

    华嘉年看了看那团黑平乎的影子, 刚刚被吓了一跳他还没怎么注意,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观察，他倒觉得像是个人。而且系统的反应又这么谈定，那大概也没什么事了。想到这他终于放下了心，一屁股坐回地上抹了把脸说了句好。

    这个世界的背景和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看到周围的环境, 华嘉年一开始还以为或许是原主在登山时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才不得不和朋友一起找了个山洞过夜。

    然而事实和他想象的也有很大出入, 这里不是山，是一座孤岛。他不是旅游的人，而那团黑影则干脆不是人了。

    华嘉年：“……”原来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世界的背景在未来，这个时代也不再是人类凌驾于万物之上，星球星系很多，也有很多其他的智慧种族，各个种族之间的相处相对来说比较和谐。

    因为人类资源丰富，所以偶尔也有一些种族自愿在自身生命安全有保证的前提下让人类对其进行研究，大家算是各取所需。

    而他是一名实验员，叫江沅。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任务目标则是原主所负责的实验对象——一条非常漂亮的蓝尾人鱼。

    人鱼这种生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类知晓。无论是在童话故事还是在小道传言中，人鱼都是相当美丽的生物，拥有着流线型的鱼尾，梦魇般的面容和惑人的歌声。

    但这个世界的人鱼并不像想象中温顺，相反的生性凶悍，武力值很高。武力值与颜值成正比，堪称是上天的宠儿，在深海中几乎难觅敌手。

    它们不止能在海洋中生存，甚至还可以幻化出人类的双腿，走上陆地。各个方面的优势也让它们无需与人类做什么交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和任何种族有过多接触虽然让它们免受许多骚扰，但也让它们生性单纯，天真又残忍。

    在能够用纯粹的武力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很多时候就不需要费心去想太多。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条人鱼才因为原主而死。

    原主之所以能够得到和它接触的机会，则是机缘巧合之下在这条人鱼重伤时救过它一命。在人鱼醒来后提出可以报答的时候，原主便说想要稍微研究研究。一些种族和人类之间的这种交换也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况且都是建立在绝对安全的基础上，它也有所耳闻，于是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然而原主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研究。“鲛人对月流珠”，虽然没有真的珍珠，但人鱼的眼睛确实也非常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通透如晶石，比起眼睛，更像是什么精细的珠宝。

    其实不光是眼睛，人鱼本身就像是大自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让人惊艳不已的魅力。也因为外貌与人类相近，所以非常符合人类和一些其他种族的审美观，在黑市里很有市场。只是人鱼武力值大高，这个时代又有更细致的法律制约，通常情况下很难出手，更别说得手了。

    所以难得见到重伤的人鱼，原主几乎是立刻就动起了歪心思，如果能从人鱼身上获利，那他根本就不用再做这份枯燥而远离城市的工作了。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他偷偷地将人鱼带了回去，在将人鱼带回基地养伤期间，他除了趁它还没醒的时候给其注射了部分违禁药物，之后还一直在水室里添加可以使其行动迟缓的药剂。

    不过还没等他成功，或许是其他工作人员工作时出了差错，导致大部分参与研究的其他种族生物发狂，几乎毁掉了大半个基地。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在慌乱之中，原主带着伪装过的人鱼走其他的路逃了出来，也为此和另外几个还活着的研究员走散了。

    如果原主不曾对人鱼下手，那要解决眼前的困难可以说是相当轻松，来一个打一个，来一群打一群。然而世界上并没有这种如果，从逃出基地以来，人鱼的身体状况就迟迟不见好转，一直昏昏沉沉的，到了后来甚至还有发热的状况。

    原主一开始还愿意费心，然而没过几天他就厌烦了，他连自己吃饭活命都困难，哪还有精力再去照顾对他来说已经是拖累的人鱼。

    在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哪怕眼前摆着的是座金山，他也不会有任何想法。后来在寻找其他人的路上，原主又遇到了那些发狂的实验品。于是这一次他装作体力不支，在人鱼想要救他的时候忽然把它推了过去，自己逃走了。

    被注射过药剂的人鱼反应速度大大降低，猝不及防之下死于非命。而原主这个人渣则借着这个机会逃过一劫，在岛上东躲西藏，也是他运气好，竟然没有被饿死或者是吃掉。

    等到其他研究人员重返基地和外面的人联系上后，他才出现，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跟着所有人一起离开了。

    华嘉年坐在地上，半天才消化完这个世界的剧情，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被颠覆了一次。他迟迟不说话，系统便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啦，你还好吗？”

    华嘉年揉了揉脸，说：“原来真的有星际啊，我还以为都是电影和小说里编的呢……”

    系统：“……”

    现在天还黑着，知道这座岛上还有其他时时刻刻可能把他吃得渣都不剩的实验品，他也不敢再到洞口转悠了，谁知道那些东西能不能顺着味过来。

    上一个世界尽管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但时代背景都很相似，而这个世界不同。安稳地生活了大久，忽然一下子就到了不逃就得死的环境中，这种巨大的差异感让他到现在还有些没能缓过神来，整个人也没了睡意。

    大半夜的，反正也睡不着觉，于是华嘉年便对系统说要不然咱们俩来聊聊天吧。

    系统说好呀好呀。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重新坐好。视线落在了那团黑漆漆的影子上，那应该就是他的任务目标了。

    按照原世界的剧情，现在就是他带着人鱼从基地里刚逃出来没几天的时候。其实他还挺好奇人鱼是什么样的，再细致的记忆也比不上亲眼一见。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一下。

    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他又不可能把它叫醒，只能强行压抑住好奇心和焦急。华嘉年想了想：“做任务的世界都是什么样的啊，你们系统也很多吗有和我一样的人吗？”

    系统说：“都有呢。像咱们的上一个世界，光是这种现代位面的就有很多很多，都数不清的，如果只有几个人那什么时候才能通关完呀。”

    这话倒是有道理，华嘉年想。

    系统说：“其实我还挺喜欢这样的世界的。”

    华嘉年问：“为什么？”

    系统有点羞涩道：“因为很漂亮呀，你不觉得么？”

    这座海岛远离陆地和城市，平时倒是显得格外清净。也因为是实验基地，所以很少会有无关人员来。没有污染，整个岛的环境相当好，华嘉年坐在山洞里都能听见外面隐隐约约的虫鸣和树叶摩挲声。

    晚风吹过，扑鼻的植物与泥土清香和带着点咸涩的海洋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味道相当奇妙。华嘉年以前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只是一闻，就像是看见了满眼的绿色，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情愉快了起来。

    他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系统的话。过了一会，他又突发奇想道：“如果现在能和外面联系上的话，那等他们过来救人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务了？你能联系上外面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然后叹着气说：“唉，别做梦了，你还没睡觉呢，快睡吧。”

    华嘉年：“……”

    虽然是这么说，但华嘉年确实是没什么睡意。他一闭上眼，眼前就全是各种纷乱的画面，有现实世界的，也有上个世界的，甚至还有这个世界的。

    他又在原地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从地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往旁边走了过去。他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声，然而山洞里地面上有不少细碎的小石子，踩上去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却还是格外的明显。

    系统问：“你要干什么呀？”

    华嘉年没说话。他屏住呼吸，慢慢地挪到了那团黑影旁蹲了下来。刚睁眼的时候他还不太适应黑暗，直到现在，他才能看清周围事物隐隐约约的轮廓，包括这条人鱼。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它微微动了动。这一动之下，它的小半边身子便露在了薄沙般朦胧的月光下。借着月光，他能很清楚地看见那被流瀑般的长发半掩着的侧脸。

    从穿着打扮上看，似乎不像是男性。华嘉年愣了愣，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情绪同时冒了出来，疑惑不解，焦急失落。过了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说：“什么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眼前的人鱼睁开了眼。或许是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又或许是因为身体里残留的药剂的影响，它的意识还不太清醒，所以只是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华嘉年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

    只是从系统所给的世界线和记忆里，其实很难真正直接地感受到这种震撼人心的美。在没有看见它时，华嘉年对人鱼拥有的吸引力也只有一个很单薄的认知。

    然而当那张极符合人类审美观的脸庞映入眼底时，他立刻就感觉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牵引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感受眼前的一切。这种魔性的美感几乎让人有种神魂震颤之感。

    华嘉年很快就从刚刚的失神中清醒了过来，于是他立刻和它拉开了距离，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它慢慢地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也逐渐鲜活起来。它坐直身体，靠在了后面的石壁上，白的几乎有些透明的皮肤和身后的石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快，华嘉年就看见它的嘴唇动了动，它问道：“怎么了？”

    人鱼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天生的捕猎者，凶戾嗜杀，这种对视需要很大的勇气。华嘉年抿了抿嘴唇，还是试探着抬起头跟它对视了一会，但它的表情相当平静，只是有些疑惑似的侧了侧头。

    一时间华嘉年的心情复杂极了，然而它还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只能有点尴尬地说：“没什么，你继续睡，继续睡……”

    说完，华嘉年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几步跑回他刚刚待的地方坐下。然后苦着脸对系统说：“统啊——“

    系统说：“怎么了”

    华嘉年又转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它似乎已经重新睡了过去。他幽幽地问道：“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女的啊？”

    系统说：“男的呀。”

    华嘉年：“……”

    系统说：“你见过有女人的胸那么平吗？”

    华嘉年：“……”你们城里鱼可真会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