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爱意初显

    虚无幻境里，浮梦空灵的话还在继续：“表妹果然和姑母一样心地仁慈，你放心，被你们用作诱饵的那家伙好着呢。”话语顿了顿，传来一声复杂的叹息，“表妹，如果我没有在玉佩上留言，想必你是极其不愿见我的。”

    他在玉佩上留言要见她？赫连若畔是从玉佩上的蝴蝶印记认出浮梦的，和那子虚乌有的留言没有关系。而浮梦没有理由骗她。

    是了，第一个得到玉佩的人是风无劫。出于保护她的理由。风无劫极有可能将留言抹去。

    怪不得风无劫极力阻止她走出秘境。

    不过即便浮梦不找来，她也会去找他。只是现在被动了一些而已。

    “赤尘在哪里？”看着面前逐渐汇聚的湖蓝色影像，赫连若畔蹙眉问道。

    “跟我走。”漫卷晨风的湖蓝袖摆上绣五彩蝶翼，此时那金丝绣纹触上赫连若畔的肩膀，力道并不强，一如浮梦微勾的唇角。摘下面具的他面目如玉，银眸微眯，长身玉立，如西天云朵般清润无暇。

    “我对赤家的人没有兴趣，我的目的你还不知道么，只要你跟我走，我立刻放了那人。你想灵修大军取得胜利，我也可以帮你。”

    赫连若畔侧身躲开他的碰触，戒备地看向浮梦：“我要见赤尘。”

    “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我保证赤尘安然无恙地回到南山。”浮梦坚持道，单手袭向赫连若畔。

    赫连若畔无意和他继续进行无意义的对话，水灵力灌入灵弓，弓体迅速融化于瞬间汇成一柄黄金软剑。剑身被青龙环绕，龙头昂首于剑柄处，口中衔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琉璃珠。

    原本只够上上品宝物的灵弓受囚牛的龙气影响，多少有了些本体意识，赫连若畔每次进阶它便与赫连若畔更亲近一些，也能根据需要改变形体变化。

    浮梦的脚步顿住，三尺青锋抵在他的胸膛上，抬头看到赫连若畔浅笑盈盈：“梦先生，你我之间还有三百余条名债，我母亲的地图也在你手上，现如今你又劫持赤尘。我怎会和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同行？”

    从未奢望赫连若畔信任的浮梦伸出修长的指沿着剑尖摩挲，神情讥讽，平静道：“地图和赤尘在我手上是不错，你却不该将赫连家三百余人的债按在我身上。你是我的表妹，你家便是我家，我会对自己的家人动手么？至于敌人……”他笑，薄唇上若开满了浅色春花，“这话最可笑，谁说都不稀奇，表妹你却最不该说。你……可当真想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朗朗日下，他遥遥望过来的眼神竟然于讥讽中透出几分怜惜。

    赫连若畔无心去想他眼角眉梢的那点点怜惜从何而来又或是因谁而起，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最不喜欢谁，浮梦要占头位，除去两人之间的纠葛不谈，从在那个腌臜的狗洞里看到他月光下出尘身影的第一面起，她就不喜欢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不关乎恩怨情仇。

    如果说此刻有人告诉她，你搞错了，你真正的敌人不是浮梦。想必她也难将这份不喜欢转变成喜欢。

    若要问一句为什么，赫连若畔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因为从浮梦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即便是在一心想要将她赫连若畔带走的时候，他的眼里也是一片死寂。没有希望就仿若行尸走肉，一如当年的赫连若畔。

    当一个人对自己不满，会无意识反感与自己想象的人。抛开仇恨不言，浮梦于赫连若畔就是这样的存在。

    而面对赫连若畔的不屑于抵触，浮梦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他甚至大度地放下手臂以显示无害：“表妹，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姑母当年的性子何其温和，表妹怎地没遗传到半分？不如我们静下来谈一谈？”

    知他无战意，赫连若畔杵得跟个棍子似的有些多余。赫连若畔收了剑，凉凉地笑：“‘表哥’想怎么谈？”

    “我们的矛盾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从什么地方开始谈。比方说，表妹心里最大的恨还是赫连家全族的死，我们就从那里开始，我要让你看看当天发生的事。”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轻轻碾碎，翠色玉珠霎时化作尘埃于空中四散，而慢慢流动的空气却聚在一起，聚成了屏障，彷如一面镜子般，浮梦叹，“若是早知表妹因为此事如此恨我，我该早点给表妹看到真相。”

    真相是什么？然而此刻的赫连若畔已没有了思考的余力。自镜面上显出熊熊大火一如那日赫连家焚烧殆尽的场景，紧张焦虑恐惧种种情绪越过神智迅速将赫连若畔淹没。赫连若畔紧紧扯住衣领以缓解窒息的痛苦。

    这场景让她再次联想到初醒那日的血流成河，想到还体禁术，想到她欠下的三百余条人命。

    痛，痛地过了产生心理窒息，明明空气充盈，赫连若畔却觉得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无助。

    如果浮梦想用此办法唤醒她早已痛的麻木的良知，继而斩灭她的战意。那么，他胜了。

    镜面似是摄影机穿过重重大火直至广庭深院尽头，一方木门紧闭，一袭黑衣携染血青锋徐徐而至。灭顶的压迫感似是要透过镜面传出来。

    黑衣顿步，赫连若畔还未来得及看到记忆中的白瞳青玉面，便被一双大手掩住双目。

    熟悉的气息扑鼻，温暖，舒适。

    瞬间将赫连若畔从梦魇中唤醒，不自禁地贪婪吮吸入鼻清香，身体缓解过来之后大脑才徐徐转醒，此时才意识到有个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赫连若畔惊讶地转回头，正对上那人的温柔视线，于他潋滟双眸中看到几乎崩溃的自己。

    “楚沐……”

    修长玉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嘴边的惊呼。

    楚沐风的笑仿若春日里百花竞开，如秋水清泉潺潺动人，又如动如里旭日暖阳穿破重重迷雾，将赫连若畔掳获其中。他的气息香醇若陈年佳酿，迷得赫连若畔颠三倒四脑子里只剩下“平安”二字。

    赫连若畔以为是梦。可耳边传来的温润气息却真真切切：“都是旧事而已，既然已经过去了，何苦再看一遍折磨自己？”

    赫连若畔愣了半晌，直到耳边的温润气息禁不住要消散在虚无幻境，赫连若畔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不让她看浮梦所制造的前情回顾。

    赫连若畔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银丝绣碧莲青花的月白衣襟上，满心满脸都是欢喜，前一刻还惊惶无措转眼又惊又喜，情绪变动太大，赫连若畔只是趴着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从头顶传来低沉的调侃：“怎么？惊讶地不会讲话了？是想见我呢还是不想见？”他低下头，竟有点被赫连若畔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指尖想挑起他的下巴，赫连若畔却又将头埋得深了一些。

    “若、若儿你……”赫连若畔撒娇似的动作真让这个素来镇定的男人受宠若惊，脑子一顿，竟然破天荒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沐风想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赫连若畔突然低低叹了口气，抬起头极其平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你？不是，你怎么……”这话问的，好像在他怀里窝了半天才发现被她搂着的人是谁似的。楚沐风总算将转筋的神经掰回原位，剑眉一挑：“怎么？我不能在这里？”

    “那倒不是。”赫连若畔下意识反映到，心有惴惴的抹抹眼角，干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正色道，“你在哪我哪管得着，您皇家贵胄尊贵无韬的王爷，想在哪就在哪。您闲来无事心情有恙想闹个失踪，心情好了就随随便便往这里一站，你说我是该下跪叩拜呢还是击掌欢迎呢？”

    “那倒不用。”楚沐风唇角勾起的弧度若春来乍暖，将怀里的赫连若畔扶正，额头印额头，鼻尖也靠了上去，气息暧昧，“我更希望……你用另一种方式表示欢迎……”

    看着他温柔的笑赫连若畔只觉得小心肝乱颤，眉一簇，刚攒了力要撞上去，楚沐风却早料到了她的反应，不躲反而迎上去，单手扣上她的下巴。唇印上唇，唇间温润的触感瞬间让赫连若畔的紧张平息了下来，却莫名又生出一股更复杂的感受，登时气得咬牙可心里憋着的无名火里又泛着甜，刚才是心跳的太快，这会儿索性不跳了。

    要不说，幸福来的太突然，心脏也难负荷。

    “诶？”摆脱了强吻的赫连若畔这才蓦然想起这地界儿还有个人呢，连忙挣开楚沐风回头去找浮梦的身影，却见身后空空荡荡，还未来得及惊讶就又被楚沐风扳了回去，楚沐风还整意犹未尽，怀里人就忙着去找别的男人，忙不迭的把人捞回来：“还不舍得？我来了，还能让他继续在这里威胁你么？”

    “可是我……”她和浮梦话说了一半，蒸腾的仇恨正擦火花呢，一转眼敌对对象就这么不见了？

    楚沐风却已将她圈在怀里，语音低沉轻柔地问：“想我么？”

    “不想。”赫连若畔气恼地别过头，薄唇紧抿，可眼角眉梢的上挑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笑意。

    “嗯……你不想我，那……”故意压低的声音有些失落。赫连若畔刚想解释，下一刻就被人抱了起来，清润的嗓音响在耳畔，霸道一如既往，“不想我说明印象还不够深刻，印象不深那就加深印象，没关系，我们时间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