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回去的火车票非常难买，最后安雅岚和叶溪只好选择乘坐大巴回家。

    大巴倒也有个好处，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正好能看看沿路上的风景。

    再加上过年高速上车也多，大巴直接走了乡路，空气清新不说，随便一眼就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和羊群。

    时不时还能停下车来等一大群鸭子全过去了再继续往前开。

    叶溪很开心，趴在窗前用非常向往的眼神向外望着。

    也许等哪一天她老了，她就会选择住在这样的乡间，远离她讨厌的人群和小广告，找间木房劈劈柴放放鸭子，看的全是大片大片的绿油油，吃的都是无比健康的有机蔬菜……

    “挺好的是吧？”安雅岚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块糖来剥开塞进了她的嘴里，“我以前就想过，等我老了之后就住到这种地方来，不问世事专心画画，做个世外高人。”

    “哈。”叶溪听见她的话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过头来看着安雅岚的眼睛，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那这位高人，你介不介意你家旁边多一个我？”

    “当然不介意。”安雅岚摇了摇头。

    何止是不介意，我恨不得把你关到我家里去。

    管你是小姑娘还是已经变成了老婆婆，不管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我都要拥有。

    ……

    安雅岚算了一下，大巴要比火车慢一些，等她们到家之后差不多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她们在一起共同迎来了第二天。

    而这个第二天，是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正好是除夕夜。

    安雅岚的嘴角向上勾了勾，非常愉快的笑了起来。

    身边的叶溪依旧很精神，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安雅岚不自觉的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但在手还没有落到叶溪头上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抓住了。

    “摸着还是很热啊……”叶溪说着，冲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我再摸摸。”

    “没什么事了其实。”安雅岚嘴上拒绝着，但身体却非常诚实的凑了过去。

    她很喜欢叶溪碰她，就算叶溪的手指上有些薄茧，就算她的右手手心处还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但安雅岚却依旧喜欢的不得了。

    在她眼里叶溪的手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手，所有艺术家们全都比不了。

    “是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叶溪在安雅岚的额头上摸了一会儿，这才把手收回来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热。”

    “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安雅岚笑着说

    “休息不好就去打针。”叶溪勾了勾嘴角。

    安雅岚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叶溪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脸转过去对着窗户笑了半天。

    “对了叶溪，明天就是除夕夜了，你打算怎么过啊？”沉默了一会儿，等叶溪停住了笑声之后安雅岚才又戳了戳她开口问道。

    叶溪低下头来想了想：“往常来说这个时候楼下的烧烤摊早就关门了，不光它，咱们小区外面卖吃的的店铺都得关一排，还开着的几乎没有。”

    “这个时候我大概就会去超市里买点吃的，心情好就买些速冻饺子回家煮煮，心情不好就买点打开包装袋就能直接吃的零食。”

    “然后呢？”安雅岚愣了愣。

    “然后就是看看春晚。”叶溪说。

    哦。

    安雅岚点了点头。

    吃饺子看春晚，她家叶大王过的是非常非常老干部的生活。

    “你就没想过干点别的？”安雅岚扬起一抹笑容来问她。

    “也没什么可干的。”叶溪摇了摇头，“每年都是这样，以前还能趴在窗户前面看看烟花，可今年咱们这边直接禁了，什么都不让放。”

    “我又不敢跑到我姑姑家里去，她有她的生活，我一个外人不好意思跟着去掺和。”叶溪说着，又把头扭向了窗外，“我父母那边也一直联系不上……而且就算我回去了，也会像这次一样什么都没做就夹着尾巴逃回来。”

    一提起叶溪的父母来，安雅岚的心里又是瞬间咯噔了一下。

    其实你父母也很想你啊，他们也想跟你一起过年，也想和你一块吃饺子看春晚。

    他们非常非常的爱你啊……

    安雅岚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这个年我和你一起过吧。”之后她非常认真的说。

    “跟你一起？”叶溪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对，我陪着你一起跨年。”安雅岚笑了笑，“陪你一块吃饺子看春晚。”

    ……

    大巴到站的时候正好是凌晨一点左右，安雅岚转过头去往叶溪那边看了一眼。

    她家叶大王有点蔫，但依旧睁着眼睛非常有执念的盯着前方，看见安雅岚在看自己时还非常及时的转过头去冲她笑了笑。

    “你怎么不睡啊？”安雅岚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你一直没出声我以为你睡着了，我就没敢也睡，怕到时候到站了咱俩谁都不知道。”叶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会有人叫咱们的。”安雅岚伸手扣上了叶溪的帽子。

    “没事儿，回家睡也一样。”叶溪笑了笑，从座位上起身站了起来。

    “拉我一把？”安雅岚冲她伸了伸手，“我现在还是个病号呢。”

    “好好好。”叶溪应着，牵住了安雅岚伸过来的手。

    以前的那点儿毛病最近全都不见了。

    曾经叶溪是非常抗拒别人触碰的，她也很讨厌去触碰别人，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把自己禁锢在一面透明的墙壁里。

    但自从遇见了安雅岚之后，她的那面墙壁好像是消失了。

    要不就是进入了冬眠期。

    她并不讨厌安雅岚的触碰，也不排斥去接触她，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反射。

    也许真的就像她告诉自己的那样，在那段她想不起来的记忆里，安雅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重要到让她心甘情愿打破自己的墙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叶溪勾起嘴角来笑了笑，拉着安雅岚的手把她领下了大巴。

    把行李箱全部拿好了，叶溪和安雅岚肩并肩的开始往家的方向溜达。

    大巴站离她们住的小区并不算太远，就算裹着脚的老太太用半个小时的工夫也能走到了。

    今天头顶上的星星还不少，从她们下了大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知疲倦的眨起了眼睛。

    “抬头看看。”安雅岚说。

    叶溪嗯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一大片星星美轮美奂的闪烁着，几乎快要把这片漆黑的夜空点燃。

    “很漂亮啊。”叶溪笑着说。

    “是很漂亮。”安雅岚点了点头，“以前小的时候咱们就经常像现在这样一块看星星。”

    “嗯？”叶溪转过头来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我想不起来了。”她说，“你能给我讲讲么？”

    “好啊，非常乐意。”安雅岚笑了起来，抬起头四处环视了一圈，“以前你大概有这么点……我看看啊，对，你就跟那个垃圾桶一边高。”

    “你见过拿人跟垃圾桶比的么？”叶溪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为了更形象一点么。”安雅岚说，“别说话了啊，我继续给你往下讲。”

    叶溪点了点头，摇了摇拉着她的手。

    “那个时候的你虽然小，但气势特别足，打架也厉害，好几个四五年级的小男孩一块上都打不过你。”

    “之后你的名号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村子里有个叫叶溪的小女孩特别厉害，当时那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擅长拉个帮结个派，瞬间有不少英雄好汉都愿意过来投奔你。”

    “你嘴里的那帮英雄好汉……”叶溪干咳了一声，“都是像王益那样的？”

    “也不全是，也有比王益稍微强一点的，至少鼻涕流的没他多。”安雅岚笑。

    叶溪：“……您继续。”

    “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管你叫大王，这名号听着也不难听，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开了。”

    “这个我倒是有点印象。”叶溪点了点头。

    “那别的事情呢？”安雅岚连忙问她。

    “模模糊糊。”叶溪说，“能记得大概几个片段，使劲刨能翻出来几张脸。”

    “这样啊……”安雅岚有些失望。

    “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没事。”叶溪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雅岚能看的出来她家叶大王是在安慰她。

    其实，就算她想不起来了以前的事情，但她的身上却依旧带着那时的影子。

    比如为别人着想这一点。

    她这个时候安慰了自己。

    就宛如十多年前她接纳了小小的安雅岚一样。

    安雅岚笑了笑，把这些事情全部记在了心里。

    她想等到有一天叶溪什么都记起来的时候再把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讲给她听。

    告诉她你到底有多优秀。

    告诉她我喜欢的这个人有多么多么的棒。

    “那我继续啦。”安雅岚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个时候没有什么饭后娱乐活动，你就带着那帮小弟们从犄角旮旯里搜刮来了一堆砖头，摞在一块坐在上面看星星。”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这么一个晚上，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的你。”

    “梳着羊角辫，外表和灵魂都非常干净的你。”安雅岚说。

    叶溪的心跳莫名的快了一分。

    只是安雅岚并没有发觉，依旧继续往下讲着。

    “后来经过了好多好多事情，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接近了你，坐在了你旁边的位置。”

    “你让我抬头跟你一块看星星。”安雅岚说着，将手抬了起来指着夜空，“就是这样的一片星空，跟我记忆中的差不多。”

    “你说天空东边的星星叫天东星，西边的叫地西星，北边山北星，南边海南星。”

    “啊？！”叶溪愣在了原地，“我还真不知道我那个时候那么傻，还给星星乱起名字。”

    “不傻，你可爱着呢。”安雅岚说。

    当时的她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给星星分片起名。

    跟她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

    但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感到任何的嫌弃，也没有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嘲讽她。

    反而她很喜欢听叶溪给她讲这些。

    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一听就是一整个晚上。

    “你知道位于夜空中最大最亮的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么？”安雅岚扬起一抹笑容来转过头去看向了叶溪的脸。

    “河大星？”叶溪抽了抽嘴角。

    “不。”安雅岚笑着摇了摇头，“你说那颗星叫做甜梦。”

    甜梦。

    许你每一个夜晚都能做个香甜美好的梦。

    那是她家叶大王专门为她命名的星星。

    ……

    一路上连看星星再讲故事，不知不觉间竟然很快便到达了小区楼下。

    门卫大叔靠着椅子烤着小太阳睡得正香，叶溪偷偷摸摸的开了门，脚步轻柔的跟安雅岚一块溜了进去。

    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半夜两点了，楼道里看上去静悄悄空荡荡的。

    “回去洗完漱就赶紧睡觉吧。”安雅岚小声对叶溪说。

    叶溪点了点头，把手伸到她额头上又不放心的摸了几下。

    “早就不烧了。”安雅岚说，“发烧这种东西，只要你一开心它就不知不觉的被冲散了。”

    “是么？”叶溪笑了起来。

    “对啊。”安雅岚说着，掏出钥匙来开了门，“那就明天见了，除夕夜快乐。”

    “嗯，除夕夜快乐。”叶溪说。

    “还有啊，晚安。”

    祝你做一个非常美好香甜的梦。

    ……

    屋子里面很黑，叶溪没有开灯，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后她就脱掉鞋子窝进了沙发里。

    心底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在慢慢的蔓延着。

    今天她听安雅岚讲了很多事情，是她无法想起来的小时候的记忆。

    堵在大脑中央的那块石头好像是被打掉了一小块一样，让她的世界瞬间变得明亮了不少。

    原来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着这么多五彩斑斓的故事。

    叶溪和叶大王这两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陌生，仿佛变得有血有肉了起来。

    叶溪笑了笑，把手机掏出来打算放在这边充电。

    刚准备打开屏幕看一眼的时候，一条微信突然发了过来。

    她愣了愣，手指动了两下将信息点开了。

    是安雅岚的信息，界面上有个红包。

    ——干嘛啊？

    叶溪问她。

    ——新年红包，给你的压岁钱。

    那边马上回复了过来。

    叶溪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我这么大了不需要压岁钱了。

    叶溪回复道。

    ——谁说你大了？你跟我是朋友，咱们两个年龄相近才能玩到一块去，我三岁，你再大也超不过十岁，红包还是要收的。

    “什么啊……”叶溪笑着感叹了一声，默默的把红包点开了。

    安雅岚发了九十九元给她。

    ——剩下的一块钱初一再给你。

    安雅岚那边马上把信息又发了过来

    ——为什么啊？

    叶溪问。

    ——取个好一点的寓意嘛，上一年还有遗憾的事情在新的一年马上被填补了回来。

    ——准么？

    叶溪勾起了嘴角。

    ——我说准就准。

    ——非常非常的准。

    ——之后～晚安。

    安雅岚那边一连回复了三条消息过来。

    ——晚安，还有，谢谢你。

    叶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