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午饭

    “薇薇也在后面呢，你坐她旁边。我们马上就到了。”

    “咔哒”。

    车门解锁的声音。

    祝嘉薇原本坐在座位右边，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右手边的车门就突然被打开。祝嘉薇下意识转头，车门外是两条笔直的长腿，而曾厘居高临下，神色淡淡，正垂着眼看她。

    这个角度需要祝嘉薇抬头才能看见曾厘的脸，她只偷偷觑了一眼就连忙解开安全带，坐到了另一边。

    祝嘉薇的动作太快，原本看见她坐在这里，曾厘是想走去另一个方向再上车，但祝嘉薇给他让了位置，曾厘也就懒得换地方，直接弯腰进了后座。

    “好了吗？”祝爸爸望了一眼后视镜。

    “好了。”曾厘抬起头，他刚系好安全带，然后对着祝爸爸露出礼貌的笑，“麻烦叔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祝爸爸转头看窗外，准备继续开回马路上。

    车厢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祝嘉薇的瞌睡早就跑光了。并不算大的空间里一下子涌入了不熟悉的气息。少年的存在感太强烈，祝嘉薇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又努力盯着自己的手指，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而坐在她身边的曾厘就自然多了，整个人的身体略略靠在后面，两条腿也随意分开，手指的指节瘦长分明，被他拢在一起，放在了腿上。

    祝嘉薇视线微移，看到曾厘的腿，又回到自己的腿上，默默对比了一下。

    好长。

    祝爸爸在专心开车，车厢里于是很安静。

    曾厘就在她身边，一向聒噪的系统难得没有任何反应，祝嘉薇被车上的热风包围，困意渐渐又漫了上来。

    *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祝爸爸把他们两个留在附近，自己开去停车。

    “爸爸早点回来！”祝嘉薇弯下腰，可怜兮兮扒着车窗，对着车内的祝爸爸说道。

    祝爸爸笑：“知道了，很快就回来。”

    祝嘉薇松开手，看着祝爸爸开着车离开。

    现在只剩下她和曾厘。

    商场就在不远处，这边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喧嚣。曾厘先下的车，他双手插兜，站在阴影处，看不出什么表情。

    祝嘉薇不好意思离他太远，等看到祝爸爸走了，就慢吞吞也站到了阴影里。

    果然，一直装死的系统突然又在她脑海里炸开。

    祝嘉薇已经习惯了，她挪了挪脚步，朝着曾厘的方向开口：“哥哥。”

    曾厘歪头。

    “你想吃什么呀？”

    “随便。”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祝嘉薇毫不气馁：“那哥哥一定要点鸡肉串哦，那个超好吃的！”

    系统的提醒戛然而止，曾厘也没再理她，但祝嘉薇高高兴兴，一点都没有因为曾厘的冷淡而不开心，她踮着脚，向着祝爸爸离开的方向翘首以盼。

    应付系统的任务，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

    临近中午，来吃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排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两桌，祝嘉薇于是跑去买了奶茶。

    “哥哥要喝吗？”

    曾厘含笑摇头。

    祝爸爸让了位置给她，祝嘉薇抱着热乎乎的奶茶坐下，又递给祝爸爸。

    “自己喝。少喝一点，等会儿就吃饭了。”

    祝嘉薇含着吸管，漫不经心点头。刚好有一颗珍珠卡在吸管里，女孩子于是皱起眉，用力一吸。

    “咳！”

    祝爸爸连忙伸手，轻轻拍着祝嘉薇的后背：“怎么这么不小心？”

    祝嘉薇一手握着奶茶，一手捂着喉咙，眼睛里泛着水光，咳得说不出话。

    半晌，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祝爸爸还在问要不要帮她去倒杯水，祝嘉薇于是很自然地就对爸爸撒娇，拉着他的袖子，要求一会儿去逛街。

    “爸爸还要去公司呢。”祝爸爸有些为难，他摸摸祝嘉薇的头发，“下次有空了再陪你好不好？”

    祝嘉薇当然知道祝爸爸今天没有时间，她表现出失落的样子，松开祝爸爸的衣袖，用吸管搅着奶茶里的珍珠，最后自自然然把目光放在了曾厘身上。

    “哥哥陪我去好不好？”

    一直游离在事外的少年，突然被点名，他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嘴角的笑扬得愈发明显：“当然可以。如果祝叔叔放心的话。”

    “我给哥哥打电话！”祝嘉薇连忙加了一句，“把哥哥也叫出来。三个人，好不好？”

    这一次连曾厘都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祝嘉薇说的是祝嘉源。

    毕竟都是哥哥。

    曾厘眼皮轻动，头一次觉得哥哥这称呼可真麻烦。

    *

    上菜的速度很快，曾厘垂头吃着自己的眼前的菜肴，祝爸爸偶尔会给他夹菜，而一向对他莫名热情的祝嘉薇倒是安分了不少。

    瓷碗蹭在桌面上，发出“呲呲”的声音，曾厘转头，看见祝嘉薇正对着他笑。

    “鸡肉串。”

    小碗里是刚才女孩子绝对要点的鸡肉串，浓郁的酱汁在烤得微焦的鸡块上，散发出烤肉独有的诱人香气。中间的签子已经被祝嘉薇抽掉，她眼巴巴盯着曾厘，直到他夹起一块，尝了一口。

    “好吃吗？”

    “嗯。”

    “这也给你。”祝嘉薇又把手边的芝士红薯泥推了过来。

    祝爸爸在对面说她：“自己不吃的不要推给哥哥。”

    “我没有不吃。”祝嘉薇回头，“好吃我才给哥哥吃的。”

    已经被推到了曾厘面前的红薯泥，顶上厚厚一层芝士，下面就是软烂甜糯的红薯泥。小瓷盅旁边还为他搭了一只小勺。女孩子的手指也搭在上面，因为要把红薯泥推过来，所以她微微侧了一点身子，和曾厘靠得更近。

    像是一抬手就能碰到她的肩膀。

    祝爸爸蹙眉：“东西可以再点，这样不礼貌。”

    “哦。”祝嘉薇垮下肩膀，要把瓷盅捧回去。

    一只手突然罩住了祝嘉薇的双手，虚虚拢着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没关系的。”曾厘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反正薇薇也吃不下了，再点一份反而浪费。”

    女孩子早就在自己的碗里东戳西戳，没有再吃的意思。

    听到曾厘的话，祝爸爸倒不好意思：“薇薇就是任性惯了。你和嘉源倒是惯着她。”

    似乎身边的人都在频繁提到祝嘉源，曾厘于是露出好奇的表情：“嘉源，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因为是寄养的孩子，所以内心一定也对寄养自己的家庭有着隔阂，更不用说和自己同龄的寄养家庭的亲生儿子。

    祝爸爸立刻笑着打哈哈：“嘉源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啊。以后还要托你们多多照顾薇薇了。”

    曾厘听出祝爸爸在躲避问题，他怎么不知道祝爸爸在想什么？于是也就跟着腼腆一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祝嘉薇却不高兴：“我有爸爸，为什么老要别的人照顾我？”

    “哥哥也是别的人吗？”

    祝嘉薇嘟着嘴：“那又不一样。”

    祝爸爸抬手喝了一口水：“爸爸不是最近忙嘛。你跟着哥哥，记得好好学习。”

    祝嘉薇看着他：“爸爸好奇怪。”

    “哪有？”祝爸爸笑眯眯放下水杯，“吃完了再坐一会儿，等会儿逛街可不要逛太久，早点回家。”

    “知道啦！”

    祝嘉薇转头看曾厘，他在祝爸爸和她讲话之后，就开始低头吃东西，一声不响的，已经快把红薯泥吃完了。

    “哥哥。”

    曾厘抬起眼睛。

    女孩子弯着眼睛，突然对他一笑。

    *

    “记得给嘉源打电话。让他带你们玩。”祝爸爸又叮嘱了一遍。

    祝嘉薇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爸爸再见。”

    “好好好，再见再见。”祝爸爸朝她挥手，“爸爸先走了，早点回去。”

    “开车小心。”

    等到祝爸爸走远，祝嘉薇翻出手机：“我去给哥哥打电话。”

    女孩子一面说一面跑开。

    曾厘倚着栏杆，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转回了头。

    祝嘉薇很快就跑了回来，对着他眼睛亮晶晶：“哥哥说没有时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女孩子微仰着头，曾厘把视线又放回她身上，想了一会儿，直起身子：“走吧，想去哪里？”

    祝嘉薇欢欢喜喜跟在他身后，像条活泼的小尾巴，一边向他提议去处。

    曾厘倒是没什么所谓，他下午没事，随便这位小公主想挑哪里玩。

    但是她在撒谎。

    她没有给祝嘉源打电话。